皇帝谋反一说本就荒诞至极,若只是一介权臣在私人场合质问被架空的帝王,倒还能将此事怪权臣太过于咄咄逼人。

可若是朝堂上下全都愿意配合那权臣,当着天下人在朝堂上公然质问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呢?

这又该做如何讲?

什么叫不得人心?

这就叫不得人心!

即便云淼淼不是那真正的太阳帝三世,面对这震天撼地的三声质问,也不由得内心惊悚,以及从心底里迸发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云淼淼现在恨不得立即抽出及春剑,就斩到那俯倒在玉阶下,甚至还在往玉阶上爬的祜安明头上,把祜安明的头当当夜壶用!

恨不得将祜安明浸着猪笼凌迟,炮着烙车裂!

恨不得撅了祜安明十八辈祖宗的坟,把他全家的尸体都给扒出来,全都烧成灰给扬咯!

云淼淼愤怒得咬牙切齿,牙根发痒,一句“草.你.妈的,给老子死”早已冲到了嗓子眼上,即将势如破竹地破口而出。

“相公,你忘记林相如的话了吗!!!”

就在云淼淼走到玉阶前想要抽出及春剑破口大骂之时,白彩儿及时地用真气刺醒了被中烧的怒气冲得失了智的云淼淼。

林相如在午门临别前说的话同一时刻再次浮现在了云淼淼的耳中。

早已被云淼淼握得发热的及春剑镡突然也发散出了一股清凉的气息,缓缓地沿着胳膊爬上了他的头顶。

云淼淼那满腔的怒火在这三股力量的紧急救援之下熄灭了几分,差些被燃烧殆尽的理性获得了一线的生机。

不能愤怒,如果真的意气用事,小秋怎么还救得出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做的心理准备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的被激怒那就全都完了!

在白彩儿真气的帮助之下,云淼淼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我会这么生气?

云淼淼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反思自己刚才那股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滔滔怒火到底从何而来。

他深刻地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太阳帝三世,无论哪个世界里他都不可能是太阳帝三世。

未央宫并不是他的家,太和殿也不是他的所有物,他身后那世间绝无仅有的髹金雕龙木椅更不属于他。

明明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为什么我会这么愤怒?!

云淼淼紧紧地盯着九级玉阶下的祜安明,虽然在尽可能冷静地思考着,但只要祜安明还在眼前,那股怒火就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压制下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即便杀了祜安明对于他首要的目标——救下韩晴秋然后离开这幻境——可能一丁点帮助都没有,甚至还会引火上身,但这个念头却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

理由是什么?!

没有理由!

胆敢僭越太阳帝国之礼法,践踏太阳帝国之律法,蔑视太阳帝国之朝政,这就是理由!

“彩儿,帮我把道海里的真气给调出来。”白彩儿听着云淼淼心脏那极不规律的跳动声,担忧至极。

白彩儿知道自己的相公两千年前就是这个性格,然而她更清楚如今的云淼淼不比当年。

如果是两千多年前的相公,白彩儿一定就放任着自己心爱的人儿去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但今日绝对不行!

“相公,我们的目的是救晴秋姑娘,我们还不知道晴秋姑娘的具体下落,相公难道就真的是始乱终弃之人么?

“难道相公今天要像两千年前抛弃妾在那昆仑山巅一样,在这太阴幻境抛弃了晴秋姑娘,任她在这诡异的地方孤独至死吗!?”

昆仑山巅,谢公湖畔,清风仙松,白发可人儿……

白彩儿的声音甫一在云淼淼的脑海中落下,世间突然变得清净起来,那幅景象再次浮现在他眼前,接连着前日韩晴秋身着白衣举着及春剑在他脖前的表情,与此同时赫然贴在了他的眼上。

小秋……小秋……小秋!

绝不能,绝不能放弃小秋……!

绝不能因为此事就前功尽弃!

云淼淼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回想着这前天韩晴秋赶来时潜藏在眸子里的对他的爱意与担忧,终于凭借自己将那怒火给压了下去。

“我不会抛弃任何我爱以及爱我的人,彩儿,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妾一直这么相信着相公!相公都按照约定来接妾了,妾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得到云淼淼的回应之后,白彩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的云淼淼先是向着林相如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相如仍然和文武百官上殿前一样静静地矗立在九级玉阶东侧不远处,双手合于袖中,低着头双目微闭,安然若泰。

仅从表情来看,林相如似乎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陛下,小不忍而乱大谋,早晚要杀了祜安明,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注意到了云淼淼视线的林相如微微抬头向云淼淼传音。

对于现在的云淼淼而言,大谋是救韩晴秋。

云淼淼微微点头后将视线放到了祜安明的身上。

这短短的几十秒内祜安明已经爬上了两级玉阶,嘴中念念有词。

念叨着他曾经助太阳帝三世取得太子位,而太阳帝三世又是如何登极的。

念叨着如今的太阳帝国如何繁荣昌盛,而这繁荣昌盛又如何与他脱不开关系。

念叨着林相如如何运用阴谋诡计蒙蔽圣听,而林相如至今以来做了多少“恶事”。

念叨着为何陛下要谋反……

演,你特么接着演!

既然你要演,那老子就跟着你一起演!

云淼淼冷哼一声,震袖抚衣下阶。

当祜安明身段越过第三级玉阶,双手搭向第五级玉阶时,云淼淼站到了他的眼前。

祜安明诡笑着仰起了头,声音却仍如此前一样悲恸,映入他眼帘的云淼淼,嘴角也微微上扬着。

“祜相,庆德公,您这是作何啊!”云淼淼连忙又下了两级玉阶,强忍着怒意俯身扶住祜安明的两只胳膊,“朕听闻您昨日救驾伤了身子在家中静养,恐怕不能上朝,今日一来,您果真没来朝上,让朕甚是担心,本来朕还说着一会儿下了朝就和林太傅到相府上看望看望祜相,这,祜相怎么自己来了?

“来了也就罢了,干嘛还亲自上朝,有什么话让下人们代传就是了。

“祜相,还是身体最重要啊!

“一说身体,朕一忙起来就把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昨天朕回太庙时想着送只蒸鹅给祜相,结果一忙起来就没个点就忘记了。

“祜相放心,下了朝朕就带着人把鹅送到府上,到时候你我君臣可要好好喝上一杯啊!”

云淼淼一席看似胡言乱语、答不对题,事实上却祜安明接下来想说的话堵了一半的应答,听得朝堂上下一愣一愣的,就连和云淼淼交手过一回合的祜安明都有点懵。

这还是那纨绔的太阳帝三世么?

“陛下,臣这是在代天下人……”

“嗳,祜相,既然要代天下人,那就要有这个代表的样子,趴在朕的朝堂上成何体统?”云淼淼拉着祜安明的胳膊就是一拽,强行将其从地面上拉起,“乖乖站好了咱们在好好说嘛,您说是不是啊,庆德公?”

祜安明眼睛几乎凸出眼眶,生硬地随着云淼淼的牵扶退下玉阶,站到了他原本该有的位置。

回到九级玉阶之上的云淼淼抚袖转身,重新坐回龙椅。

“好了,诸位大臣们,快快平身吧,刚刚想说什么的来着?现在可以继续说了。祜相,方才您说要替天下人干什么来着?”

“臣要替这天下人来问问陛下,陛下,您——”祜安明向左跨出一步,站到了太和殿的中轴线上,一手掐腰,另一手高高抬起,振臂高呼,“为何要谋反!!!”

“祜相,朕是不是听错了,你说朕要作何?”

祜安明咬牙切齿,如若林相如不在,他绝不会让云淼淼能如此跟他游刃有余地说这种话。

林相如!!!林相如!!!

“陛下为何谋反!”

“这可真是天下奇事了,朕向来只听说过臣子谋皇帝的反,哪儿有皇帝谋反一说——上朝迟到还穿猎服甲胄,祜相,这到底……是谁要谋反呐?”

“陛下昨日不仅不上朝,还暗中离开未央宫,并在坊中与祸国殃民之贼子林相如密谋私会,若不是朕救驾及时,是否陛下就要遇害了?!

“陛下如今又被贼子林相如蒙蔽圣听,信了那贼子的话,让那贼子私藏的甲士将臣派来护卫陛下的禁卫尽数屠戮,帝国有律,私藏甲胄五十幅便是谋反!

“林相如私自豢养甲兵千余人,不是谋反又当何论?

“陛下任用贼子,就是反了帝国之律法,负了天下人之心,何不是谋反!!!”

振振有词,掷地有声!

“林太傅,先帝交于你的虎符你可还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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