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峰走了。

再过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一批人带着病人来访陈家宅邸。

陈安宁只需要等着就是。

至于他说的不怕感染——那是真的。

因为他已经通过天道卷书得知了此次兽疫的诸多信息。

【狼疫】

【类型:强传染病】

【具有十分强横的传播能力,可以通过体液、空气进行传播,杀伤力巨大,金丹境以下修士被染病后难以通过自身的真气进行压制,凡人在感染该病症后,大多会在十日之内病发身亡】

【病症的具体表现:感染后经过三日左右开始出现症状反应,伴有剧烈咳嗽与发烧发热,身体脱力,伪丹境以下修士难以运转体内真气,第五日左右出现身体血肉的溃烂,病患痛苦不堪且会失去语言能力,第七日开始呼吸困难,溃烂深入骨髓,金丹境以下修士难以运转真气,第十日彻底病变,血肉脓化,肉身彻底坏死】

可怕的强传染病。

陈安宁光是想象一番便知得了此病的人生前有多么痛苦。

那么……治愈手段呢?

陈安宁将治愈的希望暂时寄托在天道卷书之上。

然而。

天道卷书的严谨程度超出了陈安宁的想象。

【北境东峦城传来的瘟疫,瘟疫源头显已被消灭,但次级瘟疫源数量极多,且已渗入大烈皇朝各地,目前百花城外的黑木林脉内也存在次级瘟疫源】

【治愈方法:由于是全新出现的瘟疫,暂时没有任何人找到妥善治疗的手段,但经由各方人士实验可以得知,七品以上的解毒丹药都具有治愈此瘟疫的能力】

没错,这就是天道卷书的严谨。

它只会记载已经发生过的事。

这场瘟疫乃是全新出现的,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经历过这场瘟疫,自然也没有留下解决办法。

所有已记载的信息全都是客观的,从苍天视角出发的……

极其冷漠而又平淡的信息记录。

对于没有发生过的事,天道卷书不会记载也不会得出答案。

也就是说——

“治愈方法得自己想啊。”

陈安宁长叹了口气。

望见此情此景,在旁的段间雪似乎察觉到了陈安宁眉宇间的不悦。

她沉默半晌,之后道:“陈大夫……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应该拿出这些丹药来为其他人治病?”

听闻段间雪的话语,陈安宁愣了愣。

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段间雪:“怎么可能啊,那可是七品丹药,怎么能用来救人?”

“欸?!”

段间雪吓了一跳。

陈大夫不是那种济世度人的类型吗?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陈安宁嘴角抽了抽:“你的思维需要跳跃一下,不要按部就班地去思考——我并没有对罗城主不用七品丹药去救人的行为感到不爽,倒不如说我认为他这样没错。”

段间雪缩了缩脖子:“但是……但是陈大夫你的表情……就差把不爽俩字写脸上了。”

“我的确很不爽。”陈安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吓人:“但是我不爽的不是【罗城主不拿七品丹药来救人】这件事,而是很多修士甚至都没想过要救人这件事。”

“什么意思……”

小天才听得有些懵。

“七品丹药是很宝贵的丹药,效果不仅仅是能治愈伤病这么简单,从成本以及人力资源的方面来考虑,这样贵重的丹药确实不能擅自使用,这一点我深表理解。”

“我所不爽的是,他们是有能力救人的——以那些修士们的能耐,只要好好下功夫研究,自然能够制出很多很容易解决伤病的药材,可他们却做了更过分的事。”

段间雪心下微惊:“更过分的事?”

那都是陈安宁刚才在翻阅天道卷书时看到的信息。

有很多是他曾经听说过的,也有很多是他刚刚才知道的。

“一百七十五年前有一种怪病,能让人得病后就发了疯,去攻击附近的人,同样也具有极强的传染能力——但是对伪丹境以下的修士无效,这场怪病蔓延的速度很快,十年之内就感染了近百万人,结果你猜猜那些修士是怎么做的?”

“他们如果只是袖手旁观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不想负起责任,那也无所谓。但是他们却反过来将这些感染者里的凡人都杀了,而那些修士……则是被他们圈养起来,在战争中发挥了作用。”

“三百年前那场祸乱也是,七百年前的那场也是……”

“纵观历史,大多都是如此,死在病症下的人远远没有死在修士手下的凡人多。”

段间雪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她面色煞白地看着陈安宁:“这些不是真的吧?”

“为什么不是?”陈安宁问道。

段间雪茫然无措地道:“因为……历史上……没记载这些啊。”

陈安宁淡淡一笑:“不是所有人都有厚如城墙的脸皮,那些历史记载者还是要点脸的,哪儿能把这些丢人的事给记录下来呢?”

“这就是为什么事到如今最为简单的风寒都能让病人痛苦不堪甚至殒命。”

陈安宁笑得有些无奈,有些讽刺:“因为根本没人在意这些,就像玉章书院那样,你觉得他们只是个例吗?不是的,倒不如说整个世界大多都是这样,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

“作为医者,我看不得这些……”

段间雪恍然间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所以陈大夫你才开始钻研真气回路?还有离氏丹炉也是,还有飞盘手雷也是?”

“这是历史变迁道路上不可逆转的一步,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要拥有话语权,飞盘手雷只是开始的一步,我最多算是前无古人,但后面有没有来者那就未必了。”陈安宁深深地看着段间雪:“总是会有人能发现这个时代的不对劲的。”

“而且以前没怎么理解,但现在稍稍明白一些了。”

陈安宁突然笑了笑,进而吐出了至理名言。

“学医是救不了世人的。”

“但是当个炸B却可以。”

段间雪小天才对后面那句话深表赞同。

也便是在此时。

“你和五年前一样。”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不觉间,萧念情已然来到了陈安宁身边。

她很自然地坐下,看着陈安宁:“没怎么变呢。”

陈安宁回望一眼萧念情,好奇地问道:“你就不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吗?”

“嗯,以凡人之躯要改变当今修士称王的时代,的确很夸张。”

萧念情握住了陈安宁的手。

温软的触感。

那是深情款款的注视:“但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如果这是陈安宁的选择。

萧念情愿意陪他走下去。

她也曾想过要颠覆这个世界,但是她没有成功,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是为了陈安宁,她不介意再试一次。

要问为什么的话——

“我相信我的男人,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陈安宁闻言一愣。

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比被自己所爱的人信任更幸福的事了。

“我也相信我娘子的眼光。”

在那之后。

在段间雪几乎绝望的注视下,两人的唇齿再度贴合到了一起。

那是情绪与气氛烘托之下自然而然的一个吻。

至于段间雪?

从萧念情从里屋出来的那一刻,陈安宁眼里就没这个人了。

而萧念情则是也选择性忽略了段间雪的存在。

这就导致了此刻,这位道剑山的十四岁少女,正呆然地坐在桌旁,看着这对夫妻在那边啃来啃去。

这就亲起来了?

真亏得你们夫妻能这么旁若无人的接吻啊……这是有多熟练才能做到啊!

片刻的呆滞过后,段间雪深吸了口气。!

她默默地端起了茶杯,也不喝茶,就这么酸溜溜地用牙齿啃咬着牙杯壁。

毕竟她没有可以啃来啃去的对象……

就只能啃茶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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