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晴朗的午后，阳光很明亮，天空是清澈的湛蓝。风吹过树林时传来沙沙的树叶声，清澈的鸟鸣透过枝叶散布满整个田野。男孩收起干活的锄头，回过头去看着田地的尽头。在蝴蝶和蒲公英一起飞舞的田垄上，有个女孩站在那里等着他。
旁边的女人推了推男孩，示意他快去找那个女孩。男孩扔下锄头，向田地的尽头跑了过去。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眼前的一切突然停驻，无论是扛着锄头的女人，还是微笑着的女孩，以及那飞舞的蒲公英。眼前的画面快速向后消逝，绿色的田野，蓝色的天空，都被一望无际的黑暗吞噬，暴雨随之倾泻下来，伴随着闪电和雷鸣。
一点微弱的烛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短短的蜡烛快要燃烧殆尽，女孩趴在桌子上，大大的眼睛里映出橘红色的烛光。雨点打在木制的屋顶上，噼噼啪啪，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女人在另一个房间里煮饭，炉灶的火焰把她忙碌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是男孩对于童年雨天的所有印象。
画面又陷入黑暗。当情景再次浮现的时候，是站在学校门口的女孩，她披着破旧的大衣，脸上满是伤痕，却在对着他笑。
过去的一切像是被刻在了胶卷上，按照时间顺序，在投影机的灯光照射下一幕幕重现。逐渐模糊，逐渐急促。后来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五颜六色的车辆和高低不一的楼房快速掠过，喇叭和风声都嘈杂起来，一年四季快速地重复，风雨云晴不断地变化。不知为何，在那之后的生活就像机器里的齿轮一样没有目标枯燥无味。以至于，多年以来，每次梦到的，都是童年。
“我们都是迷途的人，找不到可以接纳自己的地方。”这是俞恒曾经说过的话语。他和俞心离开一个地方，来到一个地方，都只是互相拥抱，彼此温暖，却从未接收到来自两人之外的，这个世界的心意。他们把自己掩饰起来，从来没有结交过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真正被他人爱过。他们是孤独的旅人，从未被这个世界所接纳。
所以多年以来，他们最不能忘记的地方，是家乡。那里或许有讨厌他们的人，但至少，有接纳他们的人。
俞恒从痛苦的回忆梦境中挣扎着醒来，窗外雷声的轰鸣把他从梦境里拖回现实。他感到头痛欲裂浑身乏力，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种担心和恐惧支撑着他清醒起来。俞心不在了！他掀开被子，跑去卫生间，从走廊一路跑去一楼的吧台，大声呼喊着俞心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了。他回到房间里正要收拾东西，却无意间瞥到了柜子上残留的镇静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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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俞心的刀尖正快速地下落，何谨没有任何地方闪躲。他用中指拉动袖剑的牵引绳，短小但是异常锋利的袖剑从护臂下方弹出，刺穿了俞心的脚踝。俞心没有任何防备，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的姿势偏移。何谨歪头躲开了刀刃。俞心立即从何谨身上起开，何谨站起来，后退两步，甩手收回了袖剑。
这次攻击只是给俞心带来了短暂的疼痛，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她脚上的伤口正快速愈合，丝毫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所以啊，猎人，从人类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得到的，只是他们为自己的利益所辩护的花言巧语啊！人类，是永远不可能真正体会到其他的物种的想法的。这一切，也是在我在脱离了人类的身份后才懂得的道理……这个世界上，不同的物种之间永远不能和平共处，我苦苦追寻的答案，或许本来就不存在。”俞心提着短刀一步一步靠近何谨，“而我背负的罪恶，不过是身为人类的我的罪恶。现在的我，不再是人类的附庸。我和人类一样，所有的生灵都和人类一样，都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力。”
俞心的短刀斜劈过来，何谨用归雨弹开，左手同时就举起手枪对准俞心的胸口，防守与攻击同时进行，没有任何间隙。俞心另一只手也紧跟着抓住了92F的枪筒，巨大的握力让92F枪身变形扭曲，子弹底火在枪膛里炸开，彻底破坏了枪体。
“猎人，我们从生至死都没有自己的选择。我们的对立，不是所谓正义与邪恶的对立，而是两个物种之间的对立。我们，没有选择站队的余地。”俞心松开手枪，前进一步抓住了何谨的手腕，然后短刀直刺向何谨的咽喉。何谨局促地把长刀从中间挑起，拉开了俞心的刀刃。两人的双手都被牵制，如此近的距离中，何谨能够清晰地看到俞心的表情。她的表情不再那么悲伤，更多的是愤怒和激动，甚至，微微抽动的眼角带着杀意。
这还是那个我认为正常的女孩吗？她已经失掉最后一丝人性了吗？透过俞心的手掌，何谨清楚地感觉到她体内那强大力量的翻涌。力量的激增带来对鲜血更加变态的渴求，恐怕已经突破了人性的界限。
俞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率先撤回了动作，张开膜翼飞到了密密丛丛的树林中。随即，整个树林中到处都响起了蝙蝠吱吱的叫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无数的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成庞大的数据流钻入何谨的脑海，何谨短时间内难以从中抽丝剥茧分辨出俞心的信息。
“伟大的，善良的猎人啊。你们为了保护人类可以牺牲一切，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主动奉献出你的生命呢！？”树林中传来了俞心的声音。何谨皱了皱眉头，他从万千的干扰音中提取出俞心声音的准确位置，然后屈膝突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刺过去。双手握刀，仿佛与天空的闪电相接，斩向俞心的位置。巨大的树冠轰然坠落，但是俞心已经没有了踪迹。周围的蝙蝠被惊吓飞离，但在何谨离开后又迅速合拢回来。
“我只要吸完你的鲜血，就有足够的力量和生命了，就不用每隔十年必须要杀人。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换回以后更多无辜者的性命，这不就是你们所追求的生命的价值吗！？猎人！”俞心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在不断的移动位置，这样就可以避免和何谨一次识破。
“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奉献精神吧。在危险的时候，敢于奉献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人。如果你想证明人类并非只有自私，那就无私的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吧！”蝙蝠开始向何谨所在的位置聚拢，它们再空中不停地盘旋，组合成各种各样诡异的形状， “我想，作为猎人的你，一定有好多没有好好保护的东西吧。你一定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再努力一点，再勇敢一点，那样的话，你就能拯救本应该拯救的东西。”
何谨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世玉曾经因为救他而身受重伤；青叶为了救千雨至今都瘫痪在床；而颜格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何谨曾经无数次地自我反思：如果我当时再强大一点，再努力一点，是不是他们就都不会受到伤害，甚至是不是只要我拼上性命做代价，死的就会是自己，而他们就能活下来？
“你一定想如果当时你拼上性命，他们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你一定想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会选择牺牲自己换回他们的生命吧！现在，你就有这样的机会了啊，猎人！牺牲你一个，换取更多人的性命！猎人！你愿意吗！？”
所有的蝙蝠瞬间扑向何谨的身体，它们层层叠叠包裹起来，一瞬间聚合成一个巨大的实心球体，把何谨牢牢禁锢在里面。何谨被困在里面动弹不得，但是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风压早已聚集在他的刀刃上，他奋力一挥，巨大的剑风冲破了蝙蝠牢笼，蝙蝠群被撕裂开来，临近的树木都被剑风斩断。
俞心依旧从何谨背后袭来，何谨早已料到，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俞心本来就已经被包裹在了蝙蝠群之中。过近的距离，长刀无法使用。何谨左手弹出袖剑，刺穿了俞心的肩膀，而俞心已经来到了何谨面前，她低头咬住了何谨的脖颈。
啊！是鲜血的美味！是无比强大的力量和生命的味道啊！俞心疯狂吸吮着何谨的鲜血。何谨右手提起归雨从侧面刺向她下肋的时候，俞心一把抓住了刀刃。归雨割开了俞心的手掌，鲜血顺着刀刃流淌而下。即便忍着归雨带来的灼烧灵魂一般的痛苦，她也不愿停止吸食何谨的鲜血。何谨拔出左右的袖剑，刺向俞心脖颈的时候，她才松开何谨退后。
“你们猎人真是好笑啊！你们不是要保护他人吗？你们不是可以为此付出生命吗？真是讽刺啊，其实你们和其他人类一样！无论拯救多少人，陌生人在自己心里永远只是一个数字，不值得自己搭上性命！说到底，猎人也不过是和普罗大众一样，一群自私的伪善者罢了！”俞心狂笑起来，她嘴角还残留着醒目的鲜血，身体病态一般不住的颤抖。她的身体继续发生着进化，手指变得细长，指甲变得坚硬锋利，肘部长出了倒刺，谁也无法知道她进化的终点到底在哪里。
何谨强大的血液远非俞心的身体能够承受，渴血的欲望最终把她的人性和理智全部埋葬。此刻的她不是再人类也不再是吸血鬼，而是一个只知道吸食鲜血的堕落存在。
俞心高举短刀，冲向何谨。她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力量也比以往都要强大，她的战斗方式没有套路没有规则，纯粹以杀人为目的，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任何章法都形同虚设。她全程处于压制的一方，刀法只有简单的横砍竖砍，但却带着难以想象的威压。何谨只有被动地格挡防守，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节节后退。同时，俞心身上的每一部分也都是可怕的武器，何谨面临攻守两难的境地。当他格挡俞心的短刀时，俞心侧身用胳膊肘的倒刺割伤了何谨的鼻梁；当他的拳头被俞心细长的手指接住时，尖利的指甲顺势就刺进了何谨的手腕里。即便当两人缠斗在一起，互相踢开对方解围时，俞心脚上的倒钩都能撕开何谨的皮肉。
越打下去何谨身上的伤口越多，流血越多。而流血越多，俞心就更加的疯狂。俞心那脆弱的短刀终于在火星四溅的拼刀中断裂，她扔掉手中的刀柄，飞跃起来准备给予伤痕累累的何谨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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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了……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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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的身边突然掀起了旋风，树叶和花草都被袭卷进来，在他的身边旋转。乌云在他头顶的天空凝集，雷电都仿佛听他的号令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束，末端跃动的电舌连接着归雨的刀尖。此时的何谨单手高高举着黑色的长刀，笔直地站立着，犹如降临的神明。
俞心在那么微小的一瞬间里迟疑了，她从面前的男人眼中看不到快乐看不到悲伤，看不到愤怒也看不到怜悯。男人的身边围绕着狂风，刀尖掌控着雷电。在那一刻，面对着超越了人性情感的何谨，她有点分不清面前的男人到底是神明，还是凡人。
何谨挥下了长刀。连接着天际的巨大雷电随着长刀的牵引，落在了俞心身上。还在半空中的俞心受到了万吨重压，瞬间被落雷死死压制在了地上。
最后一片树叶飘落在了俞心身上，然后因为高温而被引燃。俞心蜷缩在何谨面前的空地上不停地抽搐。她身上的皮肤有着大量的开裂，鲜血不断从裂纹中涌出来，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汽。膜翼和外生的骨节纷纷脱落，失去了血色变成了炭黑。雨水落在她身上发出沸腾汽化的嘶嘶声。
“我要活下去，是为了救更多无辜的人的。”何谨缓缓说道。这是他在这漫长的战斗中，第一次开口回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俞心惊恐地抬起头看着何谨，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无法掩饰，无法抑制。
“我叫何谨，是一个猎人……”何谨慢慢地提起长刀，准备结束这一切。刀身和他的胳膊上，还残存着细小的闪电，若隐若现。“也只是一个猎人。”
“砰！”远处传来了枪声。何谨应声一个趔趄，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接着是第二枪，击中了何谨的下肋。何谨立即转身，用左手的护臂去格挡下一发子弹。
俞恒双手持枪，一边射击一边靠近。他一言不发，他早就发过誓，如果猎人要杀掉俞心，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对猎人开枪。他说到做到了。子弹一发一发地从枪膛射出，转轮一次一次旋转提供子弹。六发子弹全部打出后，他弹出转轮，向后甩出已经打空的弹壳，接着拿出上弹器固定好的子弹填装进去，合上转轮，继续射击。熟练的射击技术在这一刻完美展现，他不知道偷偷训练过多少次，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把子弹射向了猎人。枪口的火焰照亮了他愤怒的眼睛，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倒下的俞心，和准星中无情的猎人。
何谨被密集的弹雨逼得节节后退。俞心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俞恒。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她仿佛忘记了那是她最深爱着的爱人。那希望不是来救她的爱人俞恒，而是一个低级的，弱小的，不设防御的储血袋。
俞恒停止了射击，他转而看向奔跑过来的俞心。他欣喜地要去拥抱住俞心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缓缓把枪对准了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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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好好检查知道吗，这样才能在我忍不住咬你的时候不至于丢掉性命。”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的那个夜晚，俞心呆呆地看着黑暗的天花板说道。
“不会的，你不会咬我的。从来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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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恒从俞心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贪婪，嗜血。俞恒从俞心的眼睛里，找不到任何自己的影子。他从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真的会把枪口对准自己心爱的人。可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扣下扳机。
是不是只要牺牲掉自己的生命，就能够换回俞心的生命呢？是啊，过去这么多年，不就是一直这么想的吗？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献出生命的啊！就像他一直对俞心说的，人类的奉献精神不就是这样的吗？那么，就如以前所想的一样，为了所爱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她活下去的机会吧。
俞恒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他张开双臂，微笑着面对着已经失去了人性的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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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没有掏出已经毁坏的手枪，而是果断地抛起归雨，反手接住了刀柄，对准了俞心的左背，笔直地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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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滚烫的鲜血溅满了俞恒的衣服。归雨从俞心的背后，贯穿了她的身体，切开了心脏。鲜血通过心脏，从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泵出来。她好像终于再也无法行动了，身体摇摇晃晃，扑到在了俞恒跟前。
俞恒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上一秒还想补救，现在却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而他心爱的女孩，已经倒在了他面前。俞心嘴里发出微弱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鲜血溢满喉咙导致的。她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那股癫狂和嗜血已经消弭殆尽，只剩下疲惫，和悲伤。
拨开虚伪脆弱的人性，是出身种族带来的天生嗜血。而忍痛割开心脏，藏在比本性更深处的，永远是悲伤与疲惫，还有俞心对于俞恒始终不渝的爱。
“俞恒……俞恒……”在俞心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她本能地呼唤着自己心爱的人的名字。
“俞心，我在这里，我是俞恒，我在这里……”俞恒弯下身去，小心地把俞心搂在怀里，他握住归雨的刀柄，把它从俞心的背后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长刀抽离俞心身体的一刹那，她痛苦地吼叫起来，紧紧抱住了俞恒。
然而即便拔出了归雨，俞心的伤口也不可能愈合了。她的心脏创口上长出了纤细的丝，似乎想要重新把被切开的两半联合起来，但是很快就全部断裂了，再也无法生出新的组织。
“俞心，俞心，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俞恒看着怀里逐渐走向死亡的女孩，他惊慌失措，无比地害怕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对了对了……俞恒拔出腿上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掌，凑到俞心的嘴巴边上。
“给你，给你，快，俞心，快点喝啊，喝了，就不会死了，你就会好起来了，快点啊……”俞恒焦急地说道，从未有过这样一次，他是如此愿意俞心去喝他的血。
殷红的血液，顺着掌纹，滴在俞心已经煞白的嘴唇上。俞心突然紧紧抓住了俞恒的手腕，把他正在流血的手从自己嘴边移开。
“我……不会再喝……任何人的血了……”俞心一字一句地说着，现在每说出一个字对她而言都是极为痛苦的。
“俞恒啊……我不想，继续背负这悲哀的罪……这来自血……的罪了……”俞心微笑着，就像多年以来，她一直对俞恒微笑的那样。
最后，还是选择了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吗？何谨沉重地拖着步伐，来到了俞恒和俞心的面前，他从地上捡起归雨，收入了背上的刀鞘中。
俞恒捡起枪来，缓缓抬起胳膊，对准了何谨的眉心。食指按在扳机上，微微地颤抖，好像随时会按下去一样。
“不要杀他……俞恒，他没有做错什么……他还要活着……去救更多的人。”俞心把手搭在俞恒的左轮手枪上，想要把枪口压下来。
“那你就这样杀了人，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开吗？不被谴责，不被惩罚。”俞恒紧紧盯着何谨，这话，是对着何谨说的。
何谨只是沉默，本不想说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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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类无法抓住吸血鬼，也许有更高级的吸血鬼猎人在执行着惩罚吸血鬼的使命……但无论最后的逾越者是谁，也许他得不到应有的制裁，但……他一定背负着那多出来的罪恶。”在那个令人不怎么开心的下午，宿舍门口的朱雨这么对何谨说着。明亮的光线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在阳光的映衬下，她的发丝显得晶莹剔透，轮廓也有几分模糊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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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开始做这件事情之前，我就已经决定要背负这份承载着鲜血的罪恶了。”何谨沉重地说道。
俞恒静静地看着何谨，最后终于放下了枪。他以为猎人在杀掉猎物后会开心会兴奋，然而并不是。战斗结束后，双方获得的，只有痛苦。
“让一切就到这里结束吧，俞恒……”俞心温柔的抚摸着俞恒的脸颊，“和你在一起的这一生……我感到非常开心，非常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到，我是一个被人需要的人，也是一个……可以爱着别人的人……也许人类有着太多的缺点，但是，人类还……拥有着爱与……被爱的能力……”
俞心努力支撑起身子，搂住了俞恒，她轻轻吻了一下俞恒的侧脸，在他耳边低语。
“就让我在你的怀里，以爱着你的人类的身份，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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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紧紧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爱人的尸体，在暴雨中失声痛哭起来。
“……”何谨很想说声对不起，可是他是这场悲剧的执行人，他的任何话语都是一种伤害。
“我无法惩罚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俞恒抱着俞心，冷冷地说着。他低着头，不想抬头看到那个杀死了自己爱人的，所谓正义的猎人：“滚。离开这座城市，我就当你死了，以后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送葬的蝙蝠群在树林上空盘旋过后终于散去。树林里只剩下风声，雨声，还有男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