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宫是奥特兰公国最高的权力中枢，也代表着公国的威严，自然就连下人也是有每天特地时间供应热水的澡堂。

当然，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没有下人会在这个时间洗澡。

同时在公王才死，公宫又发生大事的情况下，更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洗澡。

然而，却有奇怪的声响在澡堂的深处响起。

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声音，澡堂深处的雕像缓缓升起，然后往左边移开，露出底下的空洞。

另一边，一对眼睛往往探看过来，在黑暗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

轻微的脚步声紧接从空洞里传出。

率先从中亮出是一头耀眼的白发，紫色的眸子如同两珠嵌在那轮廓姣好的小脸上，艾露娜希贝儿已然在此出现。

随后，莉纱在她身后现身。

“希丝娜，你在吗？”艾儿小声地喊道。

她不敢过于大声，怕给近卫骑士听见，打草惊蛇。她需要潜行至卢提迪亚伯爵所在的位置，将之生擒，然后──艾儿绝不会简单杀了他的。

这份屈辱她要十倍奉还。

“艾儿……你来了。”

希丝娜的声音从澡堂的另一边传来。

艾儿认准方向找向声源之处，最终在澡堂的一根柱子下，看见蜷缩成一团的希丝娜。

“小──”

莉纱差点惊呼出声，但及时捂嘴忍住。

“小希！”

莉纱脸上浮现焦灼之情，连忙蹲下身子关照希丝娜，而艾儿也是眼睛睁大。

希丝娜脸色略显苍白，身上剑伤无数，尽管这些伤口已经全部止了血，也以愈合如初，但从那呈淡淡粉色的肌肤痕迹上，仍然可以窥见她身上至少有数十道剑伤。

在释放过龙息之后，又对上克格尤里，于才拔除龙纹钉的希丝娜而言，无疑是一场苦战。

“是克格尤里伤的你吗？”

艾儿才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一些白痴。

“他很强……但是我饿了，如果我吃饱了，也许就可以把他的喉咙打碎。”

希丝娜有一些愧疚地说。

看见她摆出这样子的表情，艾儿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轻轻抿唇。她伸手轻拨希丝娜乱了的刘海，整理她乱了的头发，动作轻柔而温和。

“傻孩子，如果没有你，可能已经活不下来了……就靠我那不靠谱的力量，我也许……乖，不要自责。”

希丝娜眨了眨眼睛：

“艾儿，不怪我？”

“不怪。”艾儿笑了起来，“怎么会怪你呢？你很努力了。”

“那就好。”

希丝娜松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再纠结，转头看向一旁泪眼汪汪的莉纱：

“莉纱，我有一些饿了。”

“小希饿了？”

莉纱慌张了起来，连忙在身上摸来摸去，最终翻找出一个小袋子。她把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是一些饼干和零嘴。

希丝娜伸手一把抓起一大把，狼吞虎咽起来，真的像是饿疯了一样。魔法师一般食量都大，因为魔力的转化需要耗用体力。

“克格尤里……”

艾儿一时有些茫然。

她曾信任的人──最信任的人之一也已然背叛。是她没有为王者的度量，所以这些人才一一离心。

但是，阿德嘉伯爵为什么又要帮助自己呢？

尽管赌了一把，还赌赢了，艾儿至今摸不清头绪。蒂妮莎不是前任阿德嘉伯爵，就算是前任阿德嘉伯爵如果认定自己是花瓶，肯定也不会愿意帮助自己才对。

还有一个关键至今想不明白。

“艾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希丝娜看向艾儿的视线总是如此地笔直、明亮，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艾儿一样，注视着她会怎么做，她是不是值得自己卖命一样。

艾儿回神过来，先是关心希丝娜问道：

“你累吗？”

“累，但还可以坚持。”

希丝娜应声说，接着有些困扰地歪起脑袋：

“但如果再遇上那个剑士……我或许没有办法压持太久，龙息耗用的魔力还没有恢复，就算艾儿再磨擦，也未必可以有东西……”

作于自己无法发挥应有作用一事，希丝娜或多或少有些介意的样子，脸色稍稍显得有一些难过落寞。

“没有关系，我在，莉纱也在。”

艾儿边安慰她，边伸手抚摸她小小的脑袋。

“莉纱，你能坚持多久？”

“……妖精化的话，可以坚持十分钟，但如果是为了坚下您的话，我愿意献上生命。”

莉纱坚定地说。

她从来都不是一般的孤儿，身上负有悲惨的命运和过去，她不曾忘记那群人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她也不曾忘记自己曾身陷痛苦之中，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是艾儿伸出的手掌把她从泥泞中拉出来的。

是艾儿给了她光明的，驱散纠缠在自己身旁经久不散的黑暗。

所以，她愿意为艾儿奉上一切，就算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不要你死。”

艾儿温柔地说道。

她张开双手，把莉纱和希丝娜一拥入怀，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两人的额头上面，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我……太软弱了，我不够坚强，但我想起了我的决心，接下来我会和你一起的，莉纱也是。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你们愿意陪我吗？”

不能全部都依靠阿德嘉伯爵。

艾儿摸不清楚她的动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赌那么一把。她明白接下来的她只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前行，陪在她身边的，绝对不会是蒂妮莎。

是的，她身边可以相信的人只剩下希丝娜和莉纱两人了。

三人默不作声，感受着彼此的温暖。这一刻的温存充满了光辉，而接下来的路无论多么黑暗，现存在几人彼此之间的信任也许可以成为黑暗中的明灯。

“走吧。”

没有时间给予她们继续温存了。

但是，她们都深信以后会有更长的时间，更多的时间去拥抱幸福。

而艾儿也必须挺身而出，为此事做出了结。她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了，但仍未绝望──不，就算是深陷绝望，她也必须反击。

不能沉默无声，哪怕结果是化为飞灰消逝。

艾儿走在前方，而希丝娜和莉纱联袂跟在她的身后，走向澡堂的大门处。

“来吧，该是时候登上舞台了。”

于是，沉重的大门打开。

空中近一百骑穿着漆黑铠甲飞掠而过，去往和艾露娜希贝儿同样的目的地。他们没有降落，而是直取公宫的核心地带。

“我说过，会用剑杀出一条血路的，洛马斯·伯特·夏·卢提迪亚，新仇旧恨已经到结清的时候了！”

艾儿表情阴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