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耳少女高举着手臂,轻盈的身躯随着周身旋转着的法术力狂潮悬在了半空中。红色的地脉法术力尽归少女掌控,血色的闪电与火舌在半空中疯狂游窜。

当最后一个充满力量的扳机咒文被大声地喊出之后,整个战场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竞技场场地内的沙石,在红色暴风的炙烤灼烧下,显现出余烬般的暗红色。

“我要把你那该死的防护结界和你一同粉碎!”

猫耳少女摘下了墨镜,她高傲地昂着头,以手指天,流窜的火舌尽皆对她臣服;她的双马尾在烈焰的漩涡中随风狂舞,眼中的火光远比围绕着她的烈焰更甚。

“来了吗?”

年轻人眯起了眼睛。

一反常态地,此刻的他不但没有将更多的魔力注入保护着他的结界力场中,反而精打细算着,尽可能地收拢起了每一分力量

保护着年轻人的白色结界,在烈焰的烧灼下寸寸皱缩,后退。

环绕在比赛场地之外,分开了着观众与选手的隔离结界在火风暴的揉搓下扭曲变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裂。

(如果你真的想要全力爆发,恐怕就连我也挡不下这一击。)

年轻人紧咬着嘴唇,继续收拢起魔力——直到结界只剩下薄薄地一层。

(也许下一分钟,也许下一秒,这层结界就会被贯穿——但想要拿下你,对我来说时间已经足够了。)

当最后一个术法咒文施展完毕后,先前被疏散到竞技场周围的骑士投影发生了新的变化。骑士的身形摇曳着,扭曲着,全部变成了伊维安本人的样子。

(普通法术的峰值生效时间总要比瞬间法术慢上一拍,你想要彻彻底底的完胜,却给了我一剑封喉的机会——所以你的骄傲就是你失败的原因!)

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过程虽然总共不会超过十秒钟,但双方这一轮心理上的博弈与交锋,已经为这场战斗的最终结局奠定了结局!

(白色的法术师以守护他人的决意而知名……)

(比起破坏与毁灭,我们更擅长维系秩序,庇护弱者,为身处不幸中的人们雪中送炭,而非为了一点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功名利禄厮杀不休)

四把长剑中疯狂地涌入白色的法术力,光柱般的剑刃瞬间暴涨。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缺少迎接战斗的觉悟。)

在片刻的静滞后,四道身影的右手终于动了。

(并不意味着我们缺乏拔剑的勇气啊!)

所有的镜像复制品,连同伊维安本人,一齐喊出了胜利的宣言:

“而现在就是拔剑的时机——所以接招吧:秘剑.四重白刃剑舞!”

四个同样的身影如闪电般奔袭,高速挥斩的剑锋激起了层层乱光,激起了海啸般汹涌的白色气浪,如同灵蛇般在场地中疯狂地游窜着。

它们疯狂地向外扩散,全部汇聚为一点,狂舞的风刃终于吹散了暴怒的火焰龙卷。

火与光的对决在场地中央掀起了狂风,火流星激射着喷向了战场的四面八方,四散的烟尘掩盖住了交战的情形。仅能看到烟尘掀起前的瞬间空挡中,两位参赛者彼此交叠的身影!

剑扬,风起。

剑落,风停。

“轰!”

两人的终结技相互碰撞时的声音,直到这时才惊天动地响起。

竞技场之内,烟尘混淆了两个相似的身影——都两个人都还站着,可场地内的魔力浓度,却已渐渐平复。

“谁……谁赢了?”

人们还在为眼前这场精彩绝伦的决斗而深深震撼,久久不能自已,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同样的疑问。

是啊,谁赢了呢?

整个比赛场地中一片寂静,人们屏住了呼吸,想要透过层层的烟尘,看清场地中的交战情形。

“开价啦,下注啦,伊维安的赔率又跌了啊。”

直到提醒观众押注的机魂声音响起,人们才如梦初醒,渐渐恢复了正常。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

有人如此絮絮低语着。

当台上的烟尘散去之后,人们终于看到了这场决斗的最终一幕。

年轻人手中的光剑几乎顶在了猫耳少女的火红瞳子上,正噼啪作响地放出一连串电火花,让纯白的力场光柱有些明灭不定地闪动起来——但它仍然被紧紧地握在伊维安的掌中,离猫耳女孩美丽的瞳子几乎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而猫耳女孩的利爪差了一寸,却没能搭在了年轻人的脖子上,暗红色的烈火犹自燃烧着,即便年轻人的周身有白色的法术力加以庇护,依然在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了焦灼的痕迹。

这……是巧克力小姐输了?还是算平局?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平局的情况出现,那便意味着押注双方获胜的资金会被探险者协会全部卷走,而这肯定不是那些抱着赌博心态来看比赛的人们想看到的。

观众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新的变故产生,等待着双方真正决出胜负的时刻——就在这时,在这似乎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时刻,竞技场上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机械空转,与金属绷断的刺耳噪声。

“啊……是我输了呢。”

伊维安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手中的长剑毫无征兆地突然熄灭,崩溃,粉碎,变成了一团扭曲变形的金属零件。

“看来普通的训练用剑无法承受这种短时间内急剧变化的法术力梯度,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伊维安无视了那几乎压在自己领口上的火焰利爪,无视自己的衣物与皮肤被炙烤时的隐隐作痛。他向着面前的女孩真诚地鼓了鼓掌,开口道:

“嗯,你赢了,巧克力小姐。恭喜你成为了自‘歼灭卿’可可罗小姐之后,第二位创造连胜记录的参赛选手。

而我呢,将失去接下来的参赛者资格,以一个九级的草根探险家的身份,安安心心地做起那些琐碎无趣的日常小事。而你将会成为新的传奇,继续你身为成功人士的人生轨迹。”

……

猫耳女孩呆愣在原地,她火焰般明亮的眸子变得有些暗淡,在短短的一瞬间内表现得有些失魂落魄——她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紧握着伊维安胸口的利爪,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最后的关头犹豫?你明明只要朝着我的眼睛捅过去就可以胜利了啊?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手下留情。”

她突然暴怒起来,复杂的情绪自她的眼中交错着一闪而过:

“为什么,为什么?胜利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吗?你不是有不得不获胜的理由吗?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哦。”

伊维安的神态依然平静,他说:

“我是一名白色法术师,所掌握的法术能力也天生便是为了守护他人而存在。

比起伤害与破坏,我更希望自己的力量与学识能用来改变其他人的处境,让更多的人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大概这就是我和你这样红色法术师的不同之处吧。”

伊维安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果那把剑贯穿了你的双眼,即便是训练武器,也会让你的大脑受到损伤,会让你永久性失明。虽然阿玛纳世界的传说中有过能治愈这种伤势的法术知识,但传说也毕竟只是传说罢了。

我说过,你很漂亮,你不值得为了这样的比赛而毁容——别忘了我们参与比赛,在这个世界上打拼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加幸福吗?”

……

(这种理由……这种理由……)

“可你……你不是正是为了某个你所重视的人,才来参加这场比赛的吗?”

巧克力小姐脸红气喘地弓下了身子,朝着伊维安吼道:

“如果你拿不到比赛的奖金,你该如何向她交待啊!”

“我们可以和她一起打拼啊,无非就是慢一点,累一点,苦一点——但是两个人一起携手前进,一起经营起一个温暖的家,一起享受身为小人物的幸福,也是一种可选的人生体验。”

伊维安笑了,目光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点点的温柔。

“至少有我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奋斗,要比为了她而伤害一个另无辜的少女,更能让我觉得开心一点。”

“我……我怎么可以……这是自我欺骗。”

女孩的双眼变得暗淡了下来。

矛盾的心态,变钝的决心,良心上的不安——三重因素熄灭了她的斗志,让她无法再以烈火般热情的意志调用起地脉中的红色法术力。

“所以我希望,你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原本就属于你的胜利。只有这样的结果,才能让最多的人感到开心幸福。”

伊维安豁达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废铁扔在了比赛场中,然后转身离去:

“好好享受你的胜利。我走了,有缘再见。”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巧克力小姐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远超平凡外表下的实力?明明有着这样的能力与觉悟,又怎么会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等等。”

她在伊维安身后喊道,而眼前正朝着传送阵走去的年轻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告诉我,你是谁?在你身边的人一定都很了不起吧?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像你这样的家伙,明明就不可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末流探险者,我说的对吗?”

在听到了猫耳女孩的质问之后,伊维安转过身来,对她展颜一笑。

“我是伊维安.艾瑟特雷拉,一个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女朋友,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的废柴大学生一个。”他说。

“我有这世界上最可爱,也最让人头疼的妹妹,还有一个整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的姑姑。

她们都是一些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但她们对我来说确实非常了不起。

因为这世界上,也只有她们会在我失意的时候关心我的悲伤,在我开心的时候与我一起大笑,这就是她们——是我的家人。”

“而我的父母,”

伊维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表情逐渐变的严肃起来:

“我的养母,便是微光精灵佣兵精英,在哈斯塔德市新人赛上创下过二十连胜纪录,探险者协会一级探险家,人称‘歼灭卿’的可可罗女士。这个答案,应该能让你满意了吧。”

当伊维安将这个答案公布于大众之后,台下顿时陷入了一阵寂静。

“歼灭卿”的孩子……怪不得,怪不得。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是“歼灭卿”培养出的子女,沦落到默默无闻的地步,反倒才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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