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头发都披散了下来,我们可爱的‘银雀’殿下怎么就弄得如此狼狈了呢?”

这里是蒂妮莎的书房。

油灯火光的那一头,穿着一身宛如海盗的装扮,将火红赤发耶成长长马发的蒂妮莎坐在书桌之后,戏谑地盯住坐在对面的艾露娜希贝儿瞧。

嗯,她摆着一副彷佛在说“你也有今天了”的表情。

书房里只有她们两人在,莉纱和阿尔露依已经被安排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蒂妮莎直接说了,要把她们当成是人质。

“我认为重要的是内在哦。”

艾儿落落大方地应声,脚下陷进华贵柔软的地毯之中的十只晶莹的小脚趾甚至毫不顾虑地重覆蜷缩和伸展的动作,调皮极了。

“就算我外表如何狼狈,但我还是挺起胸膛踏着你的庄园,踏进你的大宅,而且不失优雅地坐在了这里。”

蒂妮莎后倾身体,把重量交托到椅背之上。椅背因而发出一些细细的声响,蒂妮莎索性把双腿交叉搭到了桌子之上,翘起椅子来。

“噢,但那不妨碍你已经成为了大罪人的事情。”

“蒂妮莎的消息还真灵通呢。”

艾儿窃笑两声,“好像还真是呢,不过现在说这个好像还有点早。”

“哦?”

蒂妮莎听出艾儿的暗示,颇为落井下石地笑着说:

“你有证据推翻对你的指控?卢提迪亚的行动很迅速,现在很多贵族都知道你毒杀公王的事情了咯。”

“你觉得是我做的?”

艾儿歪头反问,还很惊讶的样子。

“不觉得,但是那有关紧要吗?”蒂妮莎笑得更高兴,翘椅子的动作也快上了许多,“只要其他贵族信就行了。”

“你不信,你也可以让你手下的人也不信。阿诺兰伯爵被迫着信,但如果可以不信,他也不会信。”

“听不懂太复杂的话呢……”

蒂妮莎刻意摆出困扰的表情,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她没有给艾儿准备茶水,只给艾儿准备了一张椅子让她坐在书房的中间。

“艾儿殿下,你知道吗?你坐在这里就精致得像个人偶呢。”

艾儿眉头稍微一抽,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坦白说,她已经不想和蒂妮莎在这里打太极了。

“天生丽质,我也没有办法。”

蒂妮莎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你脸皮真厚。”

“你这样说真的有些伤人呢……”

艾儿故作失落,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其实很细嫩,你要捏捏看吗?”

蒂妮莎停止翘椅,起身走到艾儿的脸前,双手搭在艾儿的大腿之上,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用刀试?”

“你可以试试。”艾儿不为所动,垂下眸子说,“我的魔法其实也很快。”

“哈哈哈哈哈!”

蒂妮莎挺直身体笑了出来,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

“有什么好笑的吗?”艾儿叹了一口气。

“不,真的很好笑……哈哈哈……!”

蒂妮莎笑得前仰后翻的,跌跌撞撞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摔回椅上一样,她坐下后又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拍桌。

这家伙有病?艾儿翻了翻白眼。

“‘银雀’殿下,你知道我只要打个响指,就会有十多名骑士冲进来把你五马分尸吗?在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能威胁我呢?”

“因为,我是王女,而你只是一个伯爵。”

“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女吗?”

蒂妮莎又再大笑出声,拿起茶杯的手都颤得让里面的茶水溅了出来。

“不行,你真的太好笑了……”

“你是想说我天真?”

“是,我在说你天真!”

蒂妮莎收放自如地把笑容和笑声都敛去,脸上瞬间换上严肃的表情。她又走到艾儿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艾儿的小脸瞧。

“你应该跟着洛洛吉的船离开的。”

“我不喜欢跟陌生人离开,我也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地看自己。”

“那你要怎么办呢?”蒂妮莎挑衅地问。

艾儿叹了一声,稍微勾了勾手指。放在书房角落的另外一张椅子横移了过来,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搬动一样,来到了蒂妮莎的屁股之上。接着,艾儿凭空推了一推,蒂妮莎就像是被一撞了一把般,摔坐在椅子之上。

“这样就差不多了。”

艾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而蒂妮莎仍一脸恍神。

几秒后,回神过来的蒂妮莎没有好气地说:

“但我依然比你高。”

蒂妮莎的身材高挑,比艾儿高出不少,就算坐下来,她的视线依然得稍微垂下才能和艾儿对视。

“啊,对……”艾儿恍然大悟般轻拍手掌,“那这样呢?”

艾儿挥了挥手,一阵无形锐利的风就把蒂妮莎椅子的椅脚给削短,蒂妮莎的身形顿时往下一沉,视线也变得和艾儿一模一样高。

“好了,现在来谈谈我们的合作吧。”

艾儿翘起了修长的双足,稍微扬了扬尖俏的下巴。蒂妮莎像是被打乱了阵脚一样,呆愣了好半晌之后,才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先是反客为主,然后就……殿下很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吗?”

“其实我更喜欢直接破口大骂。”艾儿摸着耳珠,倾头回答。

蒂妮莎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啧啧两声。

“这倒是更有意思啊,要不殿下来骂两句我听听?”

“如果你的耳朵有这种爱好,我建议你做一些相关的心理纠正。我想,心理变态喜欢被骂应该不是耳朵的问题。”

“哈哈哈哈。”

蒂妮莎又笑了几声,不过表情再度突变。她把手交叠放在自己翘起的双脚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在谈合作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先询问‘银雀’殿下你。”

“我允许。”

“允许吗?”

蒂妮莎好笑地搔了搔头,像是受不了艾儿一般。

认真的表情紧接在那之后显露。

“你要是坐上公王之位后,打算把奥特兰公国经营成什么样的国家呢?”

艾儿被这么一问,突然一愣。

她这个问题是有什么用意呢?审视自己有没有足够的信念?还是想听听自己以后打算怎么经营国家?艾儿思索着蒂妮莎的用意,好组织语言回答,但她却注意到阿德嘉伯爵的眼神里并没有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纯粹的期待。

“我有很多想法,说起来未免太话长了一些,不过──”

千言万语该如何诉说呢?

艾儿心想不如从民众的角度来想,然后答案就瞬间浮现。

“我想我的子民在被别人问起是来自哪里的时候,可以挺胸昂然地回答自己是奥特兰公国的子民。”

蒂妮莎也许意外于艾儿的答案,所以才会陷入呆滞之中,但更深层的原因应该是她在思考艾儿话里的意义。

回神过来时,蒂妮莎迫不及待地再问:

“一个可以让他们自傲的国家?”

“一个可以让他们活得幸福的国家。”

“一个足够强大的国家?”

“一个足以保护他们不受敌意侵害的国家。”

得到答案的蒂妮莎闭上了眼睛,依靠在椅背之上默不作声。

艾儿静静地等着,心里其实早已不安起来。阿德嘉伯爵的动向很奇怪,而且有谋反的可能,但艾儿也只能求助于她了。

她在赌。

只有在付出足够的风险才能获得相应的回报,而且承担的风险越大,获得的回报就会越大,所以她在赌蒂妮莎就是那唯一的生机。

排除很多铺排出来的线索,和一些指向证据,艾儿隐隐从蒂妮莎身上感受到关照,特地为她留下了一条活路,让洛洛吉送她出城。诚然,这也有可能是骗取她信任的举动,但是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如果她离开了王都,她一辈子都不可能重回王都。

所有证据都会被人消灭,而指证她成为罪人的罪证也将会只为铁一般铁实,艾儿不能离开王都,而且必须在最短时间之内作出行动反击。

而在现阶段而言,能够帮到她的也只有蒂妮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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