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问心眼前的是万年以来，释门中人都在追求的得证佛位的大好机会，然而问心却不想去登上那个佛位，他在得到那证果的机会之后，他却放弃了，奥菲莉亚能够感受得到如今的问心也是在压制着境界，并没有去急于突破。

如今的问心若是用释门的标准来看，便是罗汉转世的水准，是真真正正的人间佛陀，他完全可以寻一个洞天福地立一个山门，然后真正的登上佛位，这样不仅仅是问心能够登上佛位，跟随他的释门弟子也会享有极大的恩泽，但是问心依旧是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没有去这么做。

在奥菲莉亚身后的青龙看来，这倒不是什么特别难理解的事情，不过青龙作为一方大妖倒是见多了类似的景象。

“说白了心有牵挂呗～”

青龙毫无顾忌的调侃道，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在嘲讽着问心一般，倒是问心只能苦笑，因为青龙的确是说中了他的心事，问心不愿登上那佛位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不愿，自从到了这个境界之后，问心开始逐渐接触到师傅眼中的世界之后便开始没了这样的心思。

因为这个世界有着某些隐晦的，隐藏在历史背后的东西，那些东西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推着人们跨过天门，他或者说他们亦或是某种完全无法称呼的存在，似乎早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扎根已久，并且并没有多少人发现这种东西的存在，

而另一点，便是问心的牵挂之物了。

“说说看，问心，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事情？”

听到这里，奥菲莉亚也是不由得来了兴致。

过去的问心因为为了复仇而有所牵挂，甚至不惜去以几乎是自虐般的苦修来强行提升，奥菲莉亚当然可以理解他的牵挂所在，但是现在呢？现在问心已经是大彻大悟了，他明白了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真正含义，牵挂又是从何而来。

所谓的释门圣人其实有一点是奥菲莉亚相当反感的，那便是所谓的无欲无求，完全的牺牲者，在释门的观念之中他们的圣人便应该是如此，但奥菲莉亚总认为所谓的牺牲者自然是高尚的，可是在释门的这种意志驱使下的牺牲者与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师傅，我想去那西域，为中原百姓取得那三部经书，正世间道德。”

问心双手合十，眉宇之间净是怜悯之色。

话音落下，青龙与奥菲莉亚都没有开口。

奥菲莉亚看着问心这副模样，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发现自己似乎没法再去“指点”自己这个徒弟了，他并不是不听自己的劝阻了，而是他心中已经怀抱着一个更大的目标了，这个目标既可以说是大到无边无际，又可以说是小到近在眼前。

事实上，在这句话出来之后奥菲莉亚与青龙就都明白了问心究竟是要去做些什么。然而青龙作为一方大妖，人类的死活又与她有何关系，在她眼里唯一能够让她牵挂的人类便是奥菲莉亚，其他人顶多算是看在奥菲莉亚的面子上客气一些，要知道青龙平日里也没给玄武或者拿那金发少女什么好脸色看。

这倒不是青龙对那两人有什么意见，而是种族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她自身的性子让她不会轻易的认可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的去否认一个人，于是在外人看来青龙便是那种生人勿近的存在。

不过也正因如此，对于某些事情青龙就看的很清楚，她深知人类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正如奥菲莉亚这两百年来所做的一切，她改变了大周什么吗？的确是有，至少让那敢于反抗的意志深入了大周百姓的心中，便是那山河破碎，依旧有满腔热血去染红那中原大地

不过问心这选择，青龙虽然觉得他像个傻子，但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只能说这是遵循了问心自己内心的选择。

“不过以眼下现状，迦南很难再支援你更多的东西了，你前往西域，路上势必困难重重，以我所知在西域你们释门中人的力量都会被一定程度的限制，甚至是跌落境界，这一趟，师傅也帮不了你。”

奥菲莉亚沉默了一会后，这才说道。

如今大周已是一副盛世景象，那位周天子成为了自大秦开国皇帝后的又一位皇帝，将北方草原正式纳入了大周的版图，让南洋家族臣服在强大的水师之下，将那曾经尽是风险的南洋群岛全部添加在了地图之上，可以说大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与强大。

这番盛景，恐怕那万国来朝的景象会再次出现在庙堂之上。但是奥菲莉亚心里很清楚，若是迦南子弟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周的土地之上，如果只是普通水准那还好，那位周天子还是很乐意接受迦南的子弟入仕为官，亦或是入世为民的，世人都看得出迦南子弟的价值。

但要是像寻道或者问心这种水准的强者进入大周境地，恐怕就只有两种下场了。

“我明白的，师傅，可我也悟出一个道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您说是吧。既然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那不如我来做好了。”

问心平静的笑着，说着那佛经上所没有的道理。

为此，奥菲莉亚点了点头，她再次取出了一本佛经，只不过上面并没有名字，仅有开篇的那一篇引言罢了，她将其交到了问心的手中后说道。

“那你就去赴你的地狱吧，如果哪天死了，带着这本东西师傅还可以给你收尸。”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问心郑重的接过了那本空白的佛经，眼神复杂的将其收入了自己的怀中，他再一次，对着奥菲莉亚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叩首跪拜，这是这个时代弟子们这一生入门所需要行的最郑重的礼节。跪天地，跪父母，跪君王，男儿膝下有黄金，又怎能轻易下跪，父母虽然给予了问心这副身躯，但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却是眼前的师傅。

“弟子陈恩，谢过师傅！”

问心离开了，在他行完那一礼之后。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半仙修为，自然是可以靠肉身横渡这十方海，返回大周，前往那片原本应该是“西域”的佛土，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周西部，而是那所谓的往生净土。

而这也是问心最后一次以自己的本名露面了，直到很多年后奥菲莉亚再次看到自己这位弟子，那时问心已经作为取回经书的高僧被供奉于那不落塔之中，为世人注解那三本经书。

当然，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在问心离开之后，奥菲莉亚则是望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弟子，这位不惜为了自己强行篡改天命的弟子，寻道。作为一向以天资著称的寻道，此时却像是陷入了某种迷惘之中，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做任何事情都是遵循本心，直来直往的去做事，哪怕是在刚才的论法之中，寻道都有着微不可察的犹豫。

这种犹豫既像是来自于他自身，又像是来自于外物，寻道的这种困惑似乎是从他迈入这个境界之后开始的，正因如此寻道现在并没有像问心那样的洒脱，而是止步于此，他望向了奥菲莉亚后，身边赫然出现了一道似有若无的身影。

“师傅，我……不明白。”

寻道有些困惑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道虚影，随后又望向了奥菲莉亚，希望能够从奥菲莉亚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但是面对寻道的困惑，奥菲莉亚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不明白那就多琢磨，你和问心不同，你不需要我帮忙你也可以做的很好，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谁能够帮你，如果你想明白了那就再来找我，想不明白的话那就一直想着。”

听到奥菲莉亚这么说，寻道点了点头。

但凡会看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寻道现在的脸色真的有些糟糕，这并不是对于奥菲莉亚的不满，而是那种困于某种事情之中的痛苦，尤其是现在寻道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更多的东西之后，发现自己反而被困住了，竟是一步都再也迈不出去。

不过奥菲莉亚既然开口了，那么寻道也没有再多做纠缠，恭敬的向着奥菲莉亚行了一礼后变径直离开了。等到寻道走远了之后，看着寻道那离开的背影青龙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真的不担心吗？”

“担心又有什么用？”

奥菲莉亚毫不犹疑的反问道，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现在的寻道究竟是困于一种怎样的状态里，但正是因为如此，奥菲莉亚才不能去给寻道任何的指点，因为这些东西并不是靠指点就能够明白的，当初奥菲莉亚在那城门前就是靠着生死之间的搏杀明悟的。

而现如今寻道有自己的路要走，奥菲莉亚那种杀伐证道的方式未必就适合寻道，比如问心，问心的方式虽然也是杀伐证道，但是他却是从杀伐之中顿悟，放下屠刀，但是奥菲莉亚却是将杀伐发挥到极致，这是杀伐一途，但是寻道却未必适合杀伐一途，他的问题也未必要靠杀伐解决。

更何况奥菲莉亚对于自己这个大弟子太放心了，当初奥菲莉亚年轻的时候就说过，自己不喜欢多费口舌，虽然她并不讨厌笨一些但是愿意努力的弟子，但是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多说那么多罢了。

“他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就是走火入魔了，比起我来说只会更惨。”

“那就是他的命了，到了这个境界如果还不能摆脱那命运的掣肘，那他这一生也就止步于此了。”

奥菲莉亚摇了摇头，她不能什么事情都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