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如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
太庙外的天空上,漫天的积卷云若龙鳞般压着大地。
残阳将所有的云都染成了橘红色,似是一条红色的神龙在空海中游走。
清风穿过寝殿正门牵起锦绣修长的金色灵帐,呼呼地踏着风歌声翩然起舞。
林相如怔了许久,忽然之间想起了此前发生的一切,他急匆匆地环视四周,却没有看见云淼淼的身影。
“陛下……陛下……陛下……”
林相如虚弱地从跪垫上站起,踉跄着跑到门前,扶着门咬住嘴唇,眼中盈着一层雾气,焦急地向外面张望。
然而他失落地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半个人影,仅有常年伴随着他的雀鸟仍在寝殿堂前叽叽喳喳地叫着。
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的林相如又一次次陷入了恐惧与绝望。
太庙的一切都和往常无异,不久前发生的事仿佛一场真实的幻梦。
“难道真的是……天公不眷么?!”林相如向天质问,声音悲戚且壮烈,“我们的梦想与心血难道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吗?!”
一声声质问钉子般一颗颗钉在云淼淼的心头上,疼痛而又无处抒发,他皱着眉头,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林先生……”
林相如闻声呆住。
雪白修长的灵帐飞舞之中,云淼淼的身影错落出现在太阳帝二世的灵位之前,他落寞地仰着脸,眉头蹙起深深的沟壑。
白彩儿蜷缩成一团躺在宽大的跪垫上,吮.吸着自己的一根拇指熟睡着。
“今日幸得天公眷顾才能将您从祜安明手中救下,请不要再说什么天公不眷了。”
林相如惶恐地奔到云淼淼身后长拜跪下。
“陛下,臣方才只是情难自已……”
“如果我是你的话,恐怕也会喊出那样的话。”
云淼淼轻叹一声,摇着头转身,来到林相如面前伸手将其扶起。
“但是林先生,我实在不愿意继续欺骗你,此前只是情况危急,我不得不逢场作戏假装自己是太阳帝三世,如果不这样我绝不可能从那土地庙中脱身,更无法将先生救下,先生,快快请起吧,不要再跪着了,此等大礼晚生实在万受不起。”
“陛下!!!”不知内情的林相如以为这是云淼淼身为帝王对他忠心的考验,惶恐地重新跪下,“臣当真只是……”
“如果我不相信林先生就不会跟林先生来到太庙来,林先生,请先生听晚生一言再做判断,好么?”云淼淼强行用力将林相如抬起,“林先生如果真的真的不愿意相信此事,那就权当晚生是‘天公’派来解救先生扶起这个垂垂将倾帝国之大厦的使者。”
“陛下……是天使?”林相如眼中满是疑惑。
“或许是吧,晚生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晚生有很多疑惑想要向先生询问,如果先生相信晚生那就快快起来吧。”云淼淼笑容略显苦涩。
“臣……愿听陛下倾诉。”
“那我们坐下说吧。”
“好。”
见云淼淼原地盘腿坐下,林相如不再推辞,双腿并拢长跪向着云淼淼鞠了一躬。
云淼淼深知林相如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所以只能慢慢解释。
“所以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以及如何找回我的另一个女伴,最后带着她回到属于我们的那个世界。”云淼淼无奈地说,“我的女伴倒是有下落,现在我还能确定她暂时是安全的,但其他两个问题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臣记得,陛下说在进入那座神庙之前遇到了太阴,对吧?”
林相如依旧不愿意改口,云淼淼拿他没办法,只好就让他继续这么叫。
“对,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太阴。”云淼淼轻轻地抚摸着白彩儿的头发,微笑地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睡颜,“是她当时把我给救了下来,要不然以我的实力说不定就要在那个地方殒命了。”
“臣依稀记得《归藏》残本对太阴的记载中有相关的记载,说这种奇异的情况与太阴的本源有关。”林相如眼睛闪烁着,神情认真,“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太阴非常少见,它的境界和绝对实力不能归于最强一支,但却是最奇诡的。”
“《归藏》么?”云淼淼捏住了下巴思索。
《归藏》是海内五洲三大易之一,据说它推演出了太阴的正体与本源。
然而到了云淼淼的时代,莫要说残本了,就连一张残页都见不到。
“《归藏》残本是臣在很久很久以前未与太祖皇帝相识时看到的,那个时候太阴危机还未爆发,距离太祖皇帝建立太阳帝国也很远。”林相如无奈地摇着头,“太阴危机的爆发毁坏了很多史书文献,后来再去寻时,《归藏》伴随着很多古书都已经遗失了。臣只是记得里面的大致内容,说这种太阴所创造出来的并不是幻觉,更像是……”
“抓周和渡劫时的情况么?”云淼淼皱起眉头。
“看来臣拟定的这个说法也传下去了呀。”林相如脸上露出了艰涩的笑容,“它很像抓周和渡劫时进入的幻境,但是与抓周和渡劫的幻境又有所不同,陛下抓周时的确是从幻境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吧?”
“是。”云淼淼的抓周是剑与笔。
抓周是五洲大陆生人的人生第一件大事,约在一岁时进行,可以自己准备,也可到当地官府进行。
一般而言,抓周的结果会影响婴儿的人生轨迹,重要性甚于七岁时的灵根测验。
毕竟灵根并不是必须的,而且灵根之所以词源为“根”,正是因为其有些植物的特性。
云淼淼甚至还在荆珂的帮助下研究出了灵根移植与嫁接的方法,在自己和韩晴秋身上的试验也很成功,他的论文都写了一半准备发表了。
“臣虽然从没亲身见过这样的太阴,但臣知道它的目的自然和平常的太阴没什么不同,都是消灭‘文明’与生灵。如果陛下真的遇到了这种太阴,那么臣警醒陛下——千万不要真正相信任何幻境中人。”
“也包括你么?”
“自然包括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