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月把突击步枪随手扔在了地上,颓然地坐到了椅子里。

整个世界的风雪、火焰与狂乱的哀号似乎都已经与她无关……她知道,外边的几道电子门大概还能坚持很长时间。如果对方没有能够强行突破防御屏障的重武器的话,她大概还有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距离浣熊岭最近的联邦军事驻地在金门大桥以西的三宝县,距离浣熊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脱掉了血迹斑斑的风衣,解开了挂满短刀的背心,从里边掏出了手机……这个写着NOKIA字样的玩意出奇地靠谱,在那样激烈的战斗中都没有损坏,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她拿着手机,用沾血的手划开了屏幕保护。

上面还在播放着之前的那首民谣……她稍微点了两下,把歌曲换成了歌单随机播放。

结果,第一首跳出来的是……美雪阿姨十年前的新作,《弃国》。讲的是一个升阳帝国的飞机结构减重工程师,在侵略联邦的战争期间毅然决然地拒绝使用自己的知识为军国主义政府继续效力、宁愿死也不去设计军用战斗机的故事。

“翱翔在天空中的众多翅膀,都散发着怀抱憧憬的光芒,

这世上所有的翅膀,都有着唯一的原初使命,

他们用背叛者这个字眼来形容我,让我如同罪犯般示众,

他们用‘舍弃国家,只顾自己逃跑的胆小鬼’来形容我,

可是啊,我的愿望是在天空翱翔,并不是成为杀人的道具,

我的愿望是在天空翱翔,变成通往幸福的翅膀……”

……

听着歌,顾晨月有些微微晃神。

她感觉自己和歌里描述的那个设计师既相似、又相反——相似之处是,表面上弃国而去,实际上却深爱着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正是因为深爱,才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如今的模样。相反之处在于,歌里的主角不愿制造杀人的机器,顾晨月却最终走上了把自己变成杀人机器的道路。

“世界上本没有极端的青年……当世界对待他们太残酷了的时候,当经济和尊严全都崩溃了的时候,他们自然就极端了起来……”顾晨月念着这段大文学家梁成则先生的名言,自嘲式地笑了起来。

军用兴奋剂的效果似乎正在逐步褪去,眼前的世界开始摇晃起来。可能是因为涌上来的疲惫,也可能是这个古怪的机械装置造成的影响。

但她手上的工作一点都没停……她打开了那个古怪机器旁边的一个唯一的人类造物——辅助控制面板,然后输入了一个管理员指令。

精神受到的冲击似乎越来越明显。她把另一管复合兴奋剂摸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

老霍曾经在那份加密邮件里写过……谁也不知道这个“外星造物阵列”本来应该是如何启动的,也不知道本来应该怎样为它输入能量、输入何种形式的能量。于是只好自己做一个额外的“启动器”面板,而输入能量的方式便是直接使用加速器加速后的高能粒子束进行轰击。

实践证明,这种“直接攻击”机器的行为并不会损坏这个奇诡的造物,而且粒子束所携带的能量会被机器吸收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这机器里面是如何吸收和储存能量的。它就是一个黑盒,人们似乎只要懂得如何使用就行了。

而顾晨月现在做的事情,也正是“使用它”——通过人造的启动面板,把这个机器激活,然后对其输入紧急自毁指令。利用其中已经吸收贮存了的能量完成自爆。

可是,在输入指令后,面板上便一直在闪烁着无数的命令行。顾晨月能够感觉到,那台机器已经开始了一种心灵的嗡鸣,似乎就像是人类的机器需要启动前预热一样……可是,不知怎么的,她似乎有种错觉:这台机器不是一个冷冰冰的金属机器,而是活体,是像那块蓝色的金属板一样能够突然化为半液态、扭曲运动起来的活体……

眩晕越发严重。她几乎站立不稳,斜斜地靠着机器的边缘滑了下去。此时的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先前因为战斗而受伤的部位已经诡异地停止了渗血,既没有结痂或者愈合、更没有原地消失。伤口还在,只是血液不知怎么的流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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