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门关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所来之人并不是她。
韩晴秋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且直接,若要关门,定是径直关上,而不是像此时这样,门关了一半后,又过了十几秒,才又伴随着吱吱声把门彻底合住。
再听所来之人的脚步声,鬼鬼祟祟若夜间鼠类,似是怕被人知道他在这座神庙中似的。
此次开车来中洲上学,云淼淼虽然带了几柄普通的制式剑护身,但是那些剑全在车上,车被太阴推下水后,他也没再想着捞上来。
韩晴秋那三柄剑是云淼淼的得意之作,若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韩晴秋不会介意把剑交给云淼淼用。
然而此时此刻,不仅韩晴秋不在土地庙内,就连烟柳、及春、花舞这三柄剑,也一并消失不见。
韩晴秋随身把及春带走云淼淼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她最爱的剑。
可韩晴秋不至于出去透气也带上烟柳与花舞。
云淼淼的心底里越发毛躁和不安,尤其是在那进庙之人迟迟不应答时,恐惧的情绪从他的心底里止不住地冒出。
倒不是怕此人会伤害到他,仅听此人的脚步声就知道他修为尚浅,更非习武之人。
云淼淼怕的是韩晴秋遭遇了其他不测。
他十分清楚,昨天袭击他的那只太阴并未远去。
太阴踪迹神秘莫测,镇中道军方……
真的有实力找到并困住它么?
云淼淼心头不禁生出一股涩意,不过眼下之急是确认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庙中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到底为何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不做回答。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雷符下床走到暖阁门口。
那进庙之人闷着头往里走,一头撞到了云淼淼的胸上。
此人着一身灰白色麻布衣裳,头上绑着头巾,怀里抱着一只用皂青色破布包着的长匣子。
他撞到云淼淼后怪叫一声,没敢抬头看云淼淼,而是捧着匣子便后退一步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将匣子在头,双手抵在额前,腰间抬高屁股恨不得撅到天花板上,身体不断地颤抖。
云淼淼眉头微微蹙起。
他自知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此人,为何此人见到自己后就行此等早已被时代抛弃的五体投地跪拜大礼?
“这位先生,你这是为何?”
云淼淼疑惑地蹲下,想要将此人扶起。
却不曾想,他甫一将手探过那被皂青色破布包着的匣子,一股他熟悉的真气从中流出,钻进了他的体内。
及春?!
而且是在悲鸣着的及春!
云淼淼瞬间忘记此前所想,慌张地扯开这皂青色的破布。
破布之下,是一个红木雕虎镶金剑匣,及春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被韩晴秋视之如命,几乎片刻不离身的及春,此时此刻竟孤单地躺在这剑匣中。
它的主人呢?
为什么它会被这么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
“你是谁?为何会来这里?这剑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云淼淼轻轻地抚摸着及春略带暖意的剑身,目露凶光,死死地盯住这趴在地上不停颤抖着的男人。
“小人……小人姓马,当地的一个破落户,家里排行老三,便被街坊邻居们唤作马三,因家道中落,没处讨生,好在父上生前德行乡里,街坊们看我街边讨生不忍,便让小人在这土地爷爷的庙里当个管事,平时住在庙后的阁子里,靠着庙里的贡品和香火钱过活。”
马三颤巍巍地回答。
“这剑是从哪儿得来的?”
云淼淼心生疑惑,额上挤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然而马三仅将头压得更低,屁股抬得更高,浑身颤抖如筛糠,却一言不发。
“老子问你剑从哪儿来的!!!”
伴随云淼淼愤怒的咆哮声,及春若电光般贴在了马三的脖子上。
“给老子抬头!一字一句告诉老子,这剑——你.他.妈从哪儿来的!!!”
云淼淼从未杀过人。
但他毫不介意为韩晴秋犯罪一次。
马三的血一点点浸入及春剑刃上。
即便如此,马三仍旧对云淼淼的质问做出哪怕半个字的回答。
云淼淼愿意为此事杀人,而马三此时的态度显然表明——
他不介意为此事而死。
马三不能死……
云淼淼喘着粗气思索。
若是马三死了,这事恐怕更加没有线索。
云淼淼不甘地咬紧牙,收回及春,径直走过马三,决定出庙亲自去找。
“谢陛……谢大人不杀之恩!”
“杀你脏了我的剑。”
“大人,现在外面很危险,您千万不能出去!”
马三的话还未说完,庙外忽的炸响铁蹄铮铮声。
数十匹枣红、黑棕色的战马如箭般略过庙门的缝隙,尘土被震得漫天飞扬。
云淼淼紧蹙眉头,不祥之感在他心中愈发浓重。
“今年是何年?”
云淼淼停住脚,转头问仍旧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的马三。
“大人,这……”
马三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下一秒,他就紧接着颤颤巍巍地回道。
“回大人,今天是中兴二十九年,太阳历一九九年。”
历史上年号为“中兴”的帝王有很多。
太阳历一九九年的“中兴”二十九年,应该是太阳帝三世在位时期的“中兴”。
太阳帝三世后世谥为“闵”,祸乱方作,国无政,动长乱。
所谓的“中兴”,非但无“兴”,反而更“败”。
后世再提太阳帝三世地“中兴”,更多意义上的是讽刺。
中兴二十九年这个时期,太阳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距离王朝的覆灭没有几年了。
云淼淼听到马三的回答后心底一沉。
他不敢确定是否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给他演了这一出戏,又或者还是真的回到了一千多年前。
“你刚刚想喊我的,不是大人吧?”
云淼淼重新将及春剑抵回马三的脖子上。
云淼淼虽然兼爱平生,但凡是伤害他所珍视之物的人,他绝不会原谅。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
马三还未镇静多久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
这一次的颤抖远比之前更加剧烈。
“是……是……是小人此前有眼无珠,不知陛下白龙鱼服至此地,是小人该死,是小人该死,小人不该贪那一点儿金银,把那靖安伯——”
陛下?
白龙鱼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