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在我们大老远上洛献宝的份儿上，能不能赐给臣等一些陛下真迹？”
“真迹？”
大家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女孩会提出这个要求。
“对对对，就是真迹，”我说着从怀里掏出我的丹药，“陛下，如果您愿意给我们绚璃家生产的秘制丹药题字，我保证——”
爹的脸色都绿了，其他大人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
但我却没有管他们，依旧自说自话：
“我敢保证，不仅陛下您明年能收到更多我们家进献的宝物，还有这个！”
“这是？”
天皇很好奇，伸过脖子想看看我这是什么药。我故意摇了摇，接着开始故弄玄虚：
“这是本家最新研制的——万灵丹！”
“万灵丹？”
群臣颇为惊愕。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来者不善，竟然当着天皇的面卖上假药了？
“对，就是万灵丹！”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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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休瞧我这白玉小瓶啊，
这里面装的可是万灵神丹：
一粒下去它就神清气爽啊，
两粒吞服您就健康长寿啊。
越前和瑞穗武士都爱吃它，
曾一次从在下手中购买万副啊。
列位大人吃了以后都说好，
嘱托我将此神药进献天子啊。
如今我面见天子问声御体可康健？
又问声天皇陛下可想长命百岁？
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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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小曲是我结合原有的狂歌、短歌等曲目改编出来的，也不是什么曲艺流派，纯粹是顺嘴好听而已。
当下群臣都听愣了，爹更是面色铁青。我知道回去肯定又得是一顿好打，但是为了钱，人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照你这么一说，这药吃了啥都能治？”有个公家道，“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没有药物能包治百病，所以您是来这里骗人的？”
“骗、骗人……怎么会骗人呢？”我反问道，“纵然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天子面前公然卖假药啊你说是不是！”
“而且，”我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这要是假药，我还用天天吃？吃一次不就呜呼哀哉了。”
说着，我将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盯着我的反应。废话，这药我吃了两年，要说唯一的反应就是睡眠质量大大提高，吃嘛嘛香，刚吃进去能有啥反应？
过了好长一会儿，见我没什么异常反应，刚才的公家又质问道：
“还有你说这种药越前和瑞穗的武士都在吃，可为真实？”
“当然！”我拱手道，“不信请去问问上杉利基大人，他也在吃。”
当我提到“上杉利基”这四个字时，大殿里的气氛明显不对起来。公家开始交头接耳。
“上杉……”
“不就是当朝公方大人之前的大红人吗？”
“哎呦呦这可惹不起哎！要是忤逆了上杉大人，就是忤逆了公方大人。”
“还不止呢！”似乎是久我大人在说话，“公方大人可不是善茬，而且早有篡……呸呸呸，总之，惹急了公方大人，弄不好……你们懂的！”
“哎呦呦！……原来这个绚璃家关系这么硬？”
“可不止呢！……好了好了……”
这群公家在不停交头接耳，只剩下我们几个和天皇一头雾水——除了我以外。
“呃……”这时是久我大人走到我面前，“我们刚才经过交谈，发现我们真的是错过了一味神药。”
“是啊是啊，”另一位公家附和道，“真可谓是百年一遇！我在越前的亲戚就是吃了这种药，现在是越活越硬实。”
“既然这种神药如此灵验，”天皇终于开口了，“能够进献给朕，你们绚璃家真是对朝廷一片忠心啊。”
“忠臣，忠臣啊。”公家们都随着天皇附和着。
“那就请小姐将药献上来吧。”
遵循天皇的命令，一名公家来取我的万灵丹。前者将丹药递给天皇，天皇也学我的样子吃下去一粒。
全场都在观察天皇的反应。
废话，这药我也给小雪和平三郎吃过，能有啥反应？
“……朕果觉体内有一股暖流，似乎身体更加强健了。神药！神药啊！”
天皇伸出了大拇指，我知道我稳了。
“朕立刻给予你应得的奖赏。笔墨伺候！”
计划通！
我在心里暗暗说道。这下子绝对发财！
侍卫将一沓纸送上御案，天皇提起他的御笔——也是财富生产工具——饱蘸墨汁，问道：
“请问绚璃家，要如何题字呢？”
爹正要说话，被我抢先：“陛下，就题十份‘绚璃万灵丹’这五个字就好了，不多，不多蛤。”
一共五十个字，这要求不过分。
天皇也很乐意。随着一声“走！”我看到一位大书法家在桌上尽情地泼墨、挥毫。
书法家的挥毫，与常人是不同的：常人是悬空手腕、规规矩矩地在纸上写好几个字，生怕字看不清或笔画缺漏，因此每一笔都小心翼翼。书法家却不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手臂、手腕乃至手上每一个关节，让写出来的字真正地属于他自己。
书法家的字一般都带有情感，或喜悦、或疑惑、或愤怒、或伤心、或衰弱。眼下天皇所书写的，应该是“喜悦的字”。
好了。
我看到天皇缓缓放下了笔、并在每份纸上盖章，长出一口气，随即整理好十张纸。一名公家迅速取过纸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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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璃萬霊丹
高仁 宝德三年七月十六日
【盖章：天皇御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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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字，”我由衷地赞叹道，“谢天皇陛下！”
“谢天皇陛下！”
众人齐声高呼。
“那么，我们就此告退。”
不等天皇说话，爹就抢先说道，也许是他担心我再搞事情吧。不过我也不会再搞了，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嗯，不必多礼。”
天皇最后说道。他似乎有点有气无力。
我们跪下行了武士礼，然后在久我大人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那份字当中，其实透出了一股悲凉和愤怒，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毕竟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认识到我丹药的好处，天皇陛下该是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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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刚一出御所大门，爹就迫不及待地给了我一巴掌：
啪！
“爹，干什么？”我捂着脸委屈道。
“你知道！”
爹丝毫不顾我现在软得跟水一般的美少女形象，冲着我一顿连珠炮：
“能耐了你啊权次郎，给儿子喂假药不算，现在给天皇喂上假药了？啊？还嫌你那丹药惹的破事不多？上一次把媳妇儿气回娘家了，这一次是不是要弑君？啊？把天皇吃死了算谁的？你的？我的？公方大人的？上杉大人的？还是久我大人的？啊？看我们家石高七十万给你烧的？不知深浅不知进退了，啊？真以为我们的家业是刮大风刮下来的？现在就开始败？啊？再败下去，我们——”
“够了！”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怨恨，几年的委屈和愤懑被我一口气吼了出来：
“都给我够了！”
所有的家臣们都愣住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行事略诡异、粗中有细、叛逆放荡的少主还从未这么跟老家督发脾气过。
“你知道个屁！”
我感到脸上凉凉的，是泪水。但我没有擦，而是继续说道：
“成天说我吃假药卖假药，你自己说说，谁吃我的丹药死了？啊？”
“……”
爹沉默。因为他答不上来。
“还有你成天念叨什么天皇字画不值钱，你知不知道现在行情？啊？你知不知道市场上随便一幅天皇真迹都能卖到几千贯钱？几千贯钱，卖多少袋食盐能换来几千贯？”
“我只知道一袋五十斤的盐能卖两贯钱。”
爹这次流利地回答道。
“没错，是两贯，相当于大明朝的二两银子，”我流着泪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成本呢？成本至少得一两银子！樱野盐场年产量才几袋？顶天十万袋！一年辛辛苦苦才能挣十万贯，这辛苦钱有挣头？”
“可是任何人，都得食盐！”
“可是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个樱野盐场！”
这一刻，我要将我平生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跟爹讲清楚。不要以为我只是个死读书、死炼丹、不问世事的书呆子！
“越前开始煮盐了，南边大内家的海盐和矿盐更是有好长时间的历史，更不用说大明商人来贩卖的食盐……难道你真的以为——全志阳国的人都要来买咱们的樱野盐？”
“但是！”爹又一次打断了我，“没有樱野盐，本家断无生存之理！”
“但是要发展不能只靠那点盐钱！”
“但是我们家必须要有盐业！”
“但是只有盐业怎么扩大产业！”
“但是——”
“都别但是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我们这才发觉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就在这御门前的广场看热闹。
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他梳着武士的月代头，脑门特别大，穿着便服，腰上绑着刀，看上去就非常不好惹。刚才那声字正腔圆的“都别但是”，应该就是他喊的。
“你们俩，赶紧带着你们的人走，”中年人不耐烦地说，“在皇宫前广场吵什么架？堵塞行人通行知道不？”
我们看了看四周，的确大家都面露怒气。
但爹的反应则更加激烈：“哎呦，这不是管领大人吗？”
同时对我怒吼：“看什么看！还不给管领大人行礼！”
“是是！”
我抹了把眼泪，给这个管领大人作了个揖。
“参见大人！”
“好了好了，别跟我多礼，”管领细川兴元大人——前面提到过，当朝管领是细川兴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带着人走，一会儿这儿还要清空场地呢。”
“是是是，遵命。”
毕竟是管领，将军的二把手，我们岂敢不遵？当下我们就自觉撤出了广场。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爹仍意犹未尽地指着我说道，一边的尚久姐只好尴尬地拽着爹不让他打我。
“哼，我也是。”
我在心底说道。
后面传来了细川大人的喊声：
“快点快点！赶紧把斩台给我搭起来，明天就要用了！加油，奥利给！”
奥利给？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