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的夏天,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还记得之前我说的……福克斯公社,那个英语剧社的事情。

除了我们四个在英语课上结识的朋友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是社员——阎大哥的女朋友,陈晓琳。

她也是个有点闷的人。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像是能在人群里吃得开的那种类型——美丽,大方,端庄。但大家都清楚,她实际上只是个害羞的北方姑娘。

北方和害羞这俩词汇好像挂钩不到一起去,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们在英语剧社活动的时候,曾经调侃过她——哎呀,你和阎大哥结婚,属于军婚了呢。以后老公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你还不能离婚,你会不会寂寞啊?

——这种话,如果不是特别好的朋友,是不会说的。但我们当时和她已经挺熟了,就喜欢这样调侃。每次我们说这种话的时候,她就羞红了脸,摇摇头,不说话。

就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卷入了一场QJ案——当时阎大哥还在执行什么任务,人不在中京。能稍微帮衬帮衬这个孤身一人在首都念书的小女孩儿的,也就只有我和老霍这两个老朋友了。

这个案子,大家想必都有一点印象……不过嘛,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热度过了之后很快就再也没人讨论这个事情了。

但这件事情,却真真切切地导致了三个人的死亡,也改变了我们活着的人的一生。

QJ案的女主角是陈晓琳没错,男主角则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板,王海科……名下有十几家公司,其中最主要的两个头衔是顺智资本的董事长以及海科集团的董事长。

事情出来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引起了大量媒体的关注。

一开始,大家还在试图挖掘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比如说,作为一个中文大学学生的陈晓琳,此前和这些上流人士的圈子完全没有交集,为什么会到一家夜总会里、和一群老总坐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在酒宴结束后被老总开车带回家……

结果,事情发酵了没几个小时,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满网络就全都是阴谋论的文章——说是有人要搞仙人跳,要搞垮海科集团;或者说境外势力干涉,要整垮这些在国际上都有影响力的企业家,打人才战。

好嘛,他们说得都有理,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么大的事情,总还是要讲证据的,不能凭空瞎说——我原先以为是这样的。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联邦最高检恰好出台了一个给下级检察院的规范通知:“在办理涉及民营企业家案件的时候,能不逮捕就不逮捕,能不起诉就不起诉,能缓刑的就提出缓刑的量刑建议,以形式上的不平等促进实质上的平等。”

虽然这份通知针对的是经济类诉讼,而不是针对陈晓琳案的这种人身侵犯……但是影响不可谓不巨大。

当天网络上又是一片叫好,表示“外国势力再也不能随便搞倒我们的企业家”了。

而关于这起案子具体的细节、具体的证据,已经没有人再关注了。情绪已经高于理智,臆想已经多于事实……

每天都有人往陈晓琳的宿舍投递各种言辞污秽的信件,她的各种社交平台账号下面更是塞满了数以万计的辱骂。从“你这臭B收了外国佬多少钱”,一直到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全都有。

陈晓琳的舍友都已经受不了了,写信要求学校把陈晓琳驱逐出宿舍,以免那些来上门叫骂的人干扰到正常的学生学习秩序。

而这时候,陈晓琳本人还在警察局接受问询……据说是接到上级要求,要办好这一桩“全社会都在关注的案子”,对陈晓琳进行严密的精神检查,也就是精神病测试。

虽然从程序上来说没什么问题——毕竟精神检查是随时都可以提起的——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陈晓琳是个正常人,她也没有显现出过任何精神障碍,为什么此时此刻却要去做精神检查拖延时间呢?

后来老霍从局里回来,告诉我,这根本就是一个惯用伎俩。提起精神检查请求的理由是,陈晓琳老家的一个很远房的远房亲戚曾经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受害人还在局子里等着精神医生,加害者居然已经保释出来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奇葩的事情吗?

“有,当然有,你不懂。”老霍当时就这样说,“旭日之下万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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