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绚璃权次郎，我是天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浅井雪，什么山名早百合，都算个屁！统统吃屎！统统吃屎哈哈哈哈哈……吃屎……吃屎……”
“呃那个……那个小姐……不、少主……害，总之就拜托大人了，晚辈告退。”
“去吧，利基。”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被搬到了一张床上。之前是和金太郎喝酒来着……然后喝着喝着就没知觉了，大概。
半睡半醒之中的我似乎看到了浅井雪。这个女人依旧是一脸愤怒，坐在我的床边，冷冷地盯着我。
“干嘛啊，想吃屎？”
这个女人，天生长着一张跟吃了屎一样的脸。明明就是个小小的守护代出身，竟然敢私自回娘家？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
我大吼道。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肚子怨气干脆全都吼给那个女人。
“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浅井家，有什么了不起？守护代而已！守护代你知道官位吗？从六位下！我上来就是从五位下，远江守！远江守！天皇亲笔册封！我是千早御一家，我是征夷大将军的第七十五顺位继承人，嫁给我那是你的荣耀！以后我当了将军，你就是将军夫人！你就是御台所！御台所，天天跟吃了屎一样，成何体统！”
“你混账！”
呦呵，来劲儿了，竟敢骂我混账？
“老子看你才是混账！吃个补药你说三道四，遇见个早百合你吆五喝六，将来老子娶了早百合当侧室你是不是要上吊？来能耐了你！”
“我看你才是来能耐了！大半夜跑出去跟人鬼混喝酒？”
小雪的表情愈加狰狞，活脱脱一个怨妇。我也愈加来劲儿，不顾一切地大吼道：
“我就跟人家金太郎鬼混了咋地！金太郎还断袖？断不断又如何？他来透爷，爷乐意！爷被透管你屁事？俺娘还没死你就把自己当俺娘？你以为你几斤几两？老子一纸休书休了你！平三郎你来抚养！”
“混账王八羔子！”
啪！
……
脸上感到火辣辣的。这是被扇了耳光，而我也被这一耳光彻底打醒。
我坐了起来，发现哪里有什么小雪？有的只是我爹。
“爹……爹？”
“混账王八羔子！”
爹恶狠狠地骂着。刚才我对小雪吼的那些话，其实就是对爹吼呢。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有一说一那些话的确过分，我做好被爹打一顿的准备了。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爹痛心疾首地大吼道。
“人家小雪多么好一姑娘，你就这么骂骂骂？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她为你和平三郎操了多少心？当年平三郎发高烧差点过去，是她在那儿又接尿又喂药，伺候了多少天才好？伺候完了你知道她瘦了多大一圈？”
“我……”
“还有你小子每次出去做工，回来时哪一次不是她给你做的饭？就冲着她做饭，你也不应该这么说她！”
“可是我……”
“没有可是！”爹一把将我从床上拖起来，“先洗脸再换衣服，立刻跟我们去面圣！跟宫里说好的一个时辰后去！这幸亏人家利基把你送回来了，不然你肯定得烂在酒馆。”
所以说我的酒量这么差嘛……当时也没喝多少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金太郎。
“喔！我马上洗脸……”
我含糊地答应着，一边揉眼睛一边跟爹洗漱、更衣。
府邸用的水都是现打的井水，为了保证干净都是先打三桶倒掉然后再打洗脸水。
“咦？这不是少主吗？”
突然传来尚久姐的声音，我一回头，发现他正和其他几名家臣一起身着公家的礼服而立，样子十分威武。这和昨晚的那个赌徒可大相径庭啊。
“尚久姐，早上好。”
我也如此回复道。
“好了小子！来洗脸。”
爹催促道，于是我们将脸伸进脸盆，简单洗了几下后，我顿觉清醒多了，酒劲也消退不少。
我闻了闻身子。还好，酒味基本消了，但是得掸点儿香水。
于是我说：
“香水。”
香水是东洋那边传过来的一种化妆品，掸在身上能发出各种沁人心脾的香气，在我们石见很受欢迎。但是因为价格昂贵，一般香水都是正式场合才用——比如婚礼和元服礼（成人礼）上。
小姓奉上香水，我拿起香水往脖颈和胸口淋了几下，这里是最容易发出味道的地方。
“小子，礼节倒是不少，”爹伸出手，“我也用。还有给七阿弥他们也用一下。”
“遵命。”
于是我们和家臣一起掸了香水，七个人逐渐发出如桃花一般的香气。这种香水好像是用桃花酿的。
然后，我穿上我的色色威小腹卷铠甲、戴上我的二文字兜头盔。而爹则穿着武家的羽织和袴，这样一来我们七个人的行头就完成了。
“二三丸，”爹命令道，“带着青备队和礼品走在后头！”
“是！”
睦月大人应声而去。爹望了望四周的家臣和侍女，大手一挥：
“进宫面圣！”
★
绚璃家军队的特点是：五颜六色。与武田家整齐的红色军服不同，我们绚璃家反倒是什么衣服都有。
除了青色服饰的青备队外，爹穿的武家礼服是蓝色，我穿的铠甲是红色，尚久姐他们的衣服有白色、红色、甚至还有绿色，总之就是五颜六色。
和我们家作战的敌人看到这五颜六色的景象，都不由说：
“这是杂牌兵吧？”
然而还真不是。这些还真就是正规兵。
为了表明我们的身份，这一次青备队还扛上了我们家的战旗——白旗大明神。这面战旗据说是西山幕府第一代将军源赖国赐给本家远祖中的远祖千早义康的，后来经过世事变迁，经北条时政、北条高时、新田义贞等名将，辗转传到我们家。就像将军家的“唵嘛呢叭𠺗吽”旗一样，一般各个大名家都有自己的专属军旗。
如果是在战场上，主将还有自己的马印旗。那学问就更大了，在此先不赘述。
果然，这支穿着五颜六色、散发着桃花香、还赶着大车的队伍一出现在朱雀大街，就引起了老百姓们的轰动。
“这支队伍怎么这么香啊？”
“就是就是，一点也不像臭烘烘的武士。”
“看！是白旗大明神！”
“哇果然耶！这不是石见千早家吗？”
“石见千早家……好厉害……”
百姓们就这么此起彼伏地感叹着。我们七个人骑着马，不动声色。
越是接近大内里，就越需要严肃。片刻之后，我们到达了御所的正门——皇极门。
按照规矩，皇极门只能走侧门，只有天皇即位典礼或天皇大婚时才会开启正门。因此我们也走侧门。
“是正三位权中纳言源朝臣义就大人吗？”
门前站着一位公家打扮的大叔，他脸涂得惨白，额头上还画着俩眉毛。有一说一我是瞧不起公家，但是觐见天皇必须经过这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公家，所以爹也显得十分客气。
“是。臣源义就携家臣，今日特来觐见，”爹翻身下马，礼貌地对公家做了个揖，“进贡的礼物已备好，是三百枚黄金、五百枚白银、十石特级绚璃食盐及香料若干。”
我就知道会有食盐……而且爹还特意在食盐那里加重了语气，有够土鳖的。
“好的，请跟我来。请列位下马。”
我们一行人也下了马，从侧门鱼贯而入。
御所确实很气派，有花有草有小树林、小花园，但是在我看来，还是没有本家的山吹城气派。
连个天守阁都没有，叫气派？放眼望去全是平房。
“可不要瞧不起这御所呢，”尚久姐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行走的土地，可是五百年前的地基。”
“确实，”前兵卫附和道，“一看这树，就有些年头了，还有这屋子，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历史的。”
“呐呐，前兵卫你能看到什么历史呀？说说看呐。”成都打趣道。
“我能看到……算了我瞎说的不行？”
几位家臣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噤声！”
爹提高了音量，于是我们立刻闭嘴。确实，虽然天皇权威已经坠落了不知道几百年，但是这点残存的皇家气派还是有的。
“那个、右府大人，今天皇上在吗？”
爹突然问了那公家一句。右府……是右大臣，也就是说他的官位是右大臣。不小了。
“当然在，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皇上的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公家一脸轻松，“到时候只管觐见、行礼、受赏就是啦。我算算，明天要接待伊达盛宗大人……”
“伊达盛宗？”
我喃喃自语。那不是在遥远的奥陶国吗？这么老远飘洋过海来上洛？
“嗯？这位公子……呃……公主？”
公家猛然回头，看到一身戎装的我，一时间愣了一下。毕竟我这种美少女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呃……那个……呃……你好，大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因此只是简单作了个揖。
“你好。”
公家也尴尬地回礼。这时我们刚好过了一重门。
“这是紫宸门，前面是紫宸殿，”公家半介绍半自言自语道，“只有重大典礼活动才会在这里举办，比如天皇大婚、册封征夷大将军这种。对了，我叫久我殿通，不用叫我右府了，叫久我大人就好。”
“久我大人好。”我对久我大人说道。名字还不错。
“紫宸殿还挺大，”北畠大人看着高大的宫殿道，“将来我们的山吹城也要建这么大——”
“噤声！”
爹又来了一句，我们立刻停止了讨论。
“往这儿来，”久我大人指着左边，“皇上就在这座清凉殿里。大家进门的时候，一定要从玄关两边进，宝物从中间进。”
看来这位久我大人不仅仅是我们的导游，还指导我们如何按照礼节参见圣上。
“了解。”
爹点点头，对长月大人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指挥青备队押运宝物到队伍的中间。
我们来到清凉殿前，这是一座稍小的大殿，玄关很长。
我们按照久我大人教的，大名和家臣从两边进，宝物从中间进。
“皇上万岁，臣久我殿通前来参见。”
久我大人走到殿内，对里面说了几句。
里面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清，反正久我大人不久后又来了一句：
“绚璃家的权中纳言、石见守绚璃义就携家臣前来参见，并向朝廷进献宝物。”
里面又说了些什么，这时久我大人走了出来，对我们说：
“可以觐见了。”
我们立刻鱼贯而入。我和爹作为绚璃家的家督和少主分列两边的最前，家臣们跟在我们后面。中间则是一车宝物。
我抬起头来观察这座宫殿。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很古色古香，到处都绣着樱花的标志——这也是皇室的徽记。正中间的宝座——呃还没山吹城天守阁的太师椅气派——上，坐着一位留着浅胡须的中年人。他身着棕黄色的公家礼服，上面绣着各种飞禽走兽的花纹，头上戴着公家的高冠，脸色严肃。
是当朝后光明天皇陛下了。
“吾皇万岁。”
几个人一起行了武士的礼节——跪坐鞠躬。觐见天皇时一般群臣都是直接坐在地上，没有武士开评定时坐的凳子椅子，也不会一直站着。
“诸位阁下是绚璃家的吧。”
天皇的声音还挺好听，很有文人的风度。但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他的字画。
“是！”爹回答道，“臣绚璃权中纳言源朝臣义就参见陛下，这次进献宝物，还请收下。”
“辛苦权中纳言大人了。”
天皇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我隐约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是在惧怕什么吗？
“其他的几位阁下，又都是谁呢？”
“回陛下，”
这一次轮到我了——顺便摘下头盔。
“臣从五位下远江守绚璃氏辉，是义就大人的嫡长子。”
我发现我的声音在大殿中显得如此清澈悦耳，就像是高贵的公主一般，我有点被吓到了。
“嫡长子？”天皇看了看我，“也许是嫡长女吧？”
呃……
有点尴尬。
“回陛下，臣这个孩子素来喜好女扮男装，今天她又穿着男装出行，希望陛下不要见怪。”
“无事，”天皇微微地笑了笑，“这孩子好生漂亮。”
“谢陛下夸奖。”我微微颔首。
“那么，其他的大人呢？”
这一次是尚久姐来回答：“臣尼子越前守尚久，这位是万里小路成都，这位是北畠澄显，这位是水无月直孝，以及这位后藤前兵卫经基大人。”
被尚久姐点到名字的家臣们一一颔首。却见那天皇笑得更开了：
“绚璃家的家臣，都是美少女么？”
呃……
更尴尬了。有一说一，绚璃家的五伪娘挺难解释的。
“回陛下，其实我们只不过容貌俊美了一些而已，”这次是前兵卫抢答，“真要论真刀真枪，我们几个可是毫不含糊。”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时直孝说道：
“天皇陛下，请看我们的宝物。”
几个青备队士兵立刻打开几个宝箱，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三百枚黄金、五百枚白银、十石特级绚璃食盐及香料若干等宝物。对于穷得揭不开锅的朝廷来说，这些东西，够他们吃半年了。
天皇也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说道：
“你们的一片忠心，朕感到非常高兴。”
要 来 了 。
“朕要任命这位氏辉大人为从五位上中务少辅，以及这位尼子大人也是从五位上，为左卫门佐。”
“哇！将擢升为中务少辅！真是又惊又喜啊！”
我心里这么说着，但是嘴上不动声色，因为天皇显然还没任命完。
“后藤大人说起话来真像弹正台的公卿呢，因此任命为正六位上弹正忠。”
天皇提起他的御笔，开始书写谕旨——不，是生产可以换钱的艺术品。
“水无月大人，就是正六位下大藏大丞；万里小路大人为正六位下右近将监；北畠大人……北畠大人是准三后北畠亲房大人之后吗？”
“回陛下，是的。”北畠大人规规矩矩地回复道。
“那就整高点，朕一向欣赏忠君之士。来个从五位下宫内少辅。至于权中纳言大人……抱歉，大纳言和权大纳言满员了，也许等他们出缺时朕会考虑提拔。”
爹并不在意，因为作为大名，能够拿到正三位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别忘了普通的守护大名是正六位下，探题也才是正四位下而已。
天皇很快就书写好了诏书——呸艺术品，然后交给一旁的侍从，后者又转交给久我大人。
久我大人读过诏书后，我们领旨谢恩。
“皇上万岁，臣谢恩。”
“啊哈哈哈哈，”天皇笑了几声后道，“几位大人可以退下了。”
“是！”爹起身鞠躬，“臣就此告退。”
但我却没有告退，因为——
此时不求字画，更待何时！
就是现在，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我憋了快一个时辰，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立刻熟练地跪下磕头：
“陛下，看在我们大老远上洛献宝的份儿上，能不能赐给臣等一些陛下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