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紧紧握住及春剑,流下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韩晴秋没想到少女会如此义无反顾,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替云淼淼挡下及春。
她看着少女被鲜血染红的下腕,以及少女那坚定决绝的眼神,脑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无法舒展开来。
“韩晴秋!”云淼淼扳开少女的手指,向着韩晴秋沉声低喝道,“别耍小孩子脾气,把及春收回去!”
“啊?!”
云淼淼的低喝似一把及时的快刀,斩断了韩晴秋心头之麻,让她惊恐地收回及春到怀里抱住,后退几步踉跄着倒在地上。
剑身的血污尽数染在古衣白裙上,留下了一道道突兀而又扎眼的红渍。
“没事吧?”见韩晴秋收回及春,云淼淼松了一口气,将少女的手捧在了手心里,“疼不疼?”
“妾没事,不疼的。”少女傻笑着晃起脑袋,三千幻丝随之飘摇,“相公没受伤吧?”
“都能看见骨头了还说没事?”
云淼淼完全没想到仅是见面不到半天的少女竟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更为奇怪的是,在某个瞬间,他竟然觉得这幅画面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持剑之人并不是韩晴秋,更不是某个女人。
看到少女这深至白骨的剑伤,云淼淼觉得心中有股莫名的苦涩在弥漫,并顺着血管逐渐传至全身。
“相公,妾可是丹仙,这点小伤,休息几个时辰就好啦。”少女傻傻地笑着,“只要相公没事,妾怎样都好。”
“傻。”云淼淼用嘴从衬衫上撕下一片白布,另一手从怀里掏出随身的创伤药,轻轻洒在少女的伤口处,不顾少女因吃痛而流下的泪花,运着真气对伤口消毒缝合,最后用白布扎住,“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可是妾怕相公……”
“没有可是,不许就是不许。”云淼淼伸出食指抵在了少女的唇上,“乖,听我的话,去帐篷里等着我。”
“相公,妾做错了么?”少女面露愧疚,用手抓住裙裾,瘦小的肩头轻轻颤抖。
“不,你没有,这次的错全在我身上,和你无关。”云淼淼轻轻摇了摇头,“乖,去等着我,好么?”
“这次……相公不会再让妾等相公一甲子又一甲子……甚至是两千年了吧……相公……”
少女颤抖的细肩,以及眼眶中溢出的泪花让云淼淼想起了此前少女的话。
“昆仑山颠,谢公湖畔,清风仙松下”。
两个甲子,两千年。
“我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也不会撒谎,我不知道曾经是哪个混蛋让你等了一甲子,等了两千年,但这次,我云淼淼绝不会抛下你。等着我,好吗?”
“好……妾相信相公。”
少女止住了眼泪与颤抖的肩头,微微下蹲行礼,转身回帐篷里坐下,将半张脸藏在膝盖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帐篷外的云淼淼,沉默不语。
韩晴秋狼狈地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及春,双目无采,似是失了七魂六魄。
云淼淼轻叹一声,蹲下轻轻地揉动她的头顶的发丝。
自两人相识以来,云淼淼从未用那种语气吼过韩晴秋,更别说让她受什么委屈。
即便是在韩晴秋的父母面前,云淼淼也不会示弱,为她据理力争,像是个手心里的宝玉一样护着。
按云淼淼的话说,就是“晴秋只能我来欺负”。
云淼淼所谓的“欺负”,仅仅是对韩晴秋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恶作剧罢了。
最大的“欺负”,是他去找荆珂时不带上她——
倒不是云淼淼不愿带她,而是荆珂设下的结界只有他自己一人进得去,其他换谁都不行。
每每回想起当年从小混混手里救出韩晴秋时,她脸上那如同今日般的神情,云淼淼都会由心底里涌出歇斯底里之感。
这也是为何云淼淼会说出“只能我欺负”这种话的缘由。
更别说这次韩晴秋真的受委屈了。
“小秋……放开及春吧,再这么抱着就要伤到自己了。”
韩晴秋全然不为所动,又或者说,此时她脑海中回荡的就只有云淼淼的那句话。
她眼前浮现的,尽是云淼淼那失望的表情。
一遍又一遍,让她无法再听见和看见其他任何东西。
云淼淼又何尝不知?
他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韩晴秋,尽可能不让及春伤到她一分一毫,随后轻吻在她面颊上,就和当年一样。
“你醒啦?”
紧接着,韩晴秋的眼中迅速恢复了神采,并随之涌出了泪珠。
“放下我!”
“我家小秋什么时候变成爱哭鬼了?想当年我给你嫁接灵根,洗筋易髓的时候,那么疼你都不流一滴眼泪,怎么今天的眼睛像是水龙头坏了一般,不要钱地哗哗流水?”
“你不是不要我了么?放开我!”
“小秋可是我千金不换的宝贝,怎么可能舍得不要?小秋,别生气了,小心伤到自己,还是把及春给我拿着
……喂!”
还未等云淼淼话罢,韩晴秋甩手便将及春扔向河面。
及春脱手后直直地飞向河道中央,划破水面沉入河底。
“小秋,你——!”
“一柄破剑,不要也罢!”
“你生我的气,又何苦拿你那宝贝疙瘩撒!”
“反正你不要我了,我要它有何用!”
韩晴秋肩膀微微颤动,那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泪水,幽怨地看着云淼淼。
“如果没了你,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不如把那些剑全融了做废铁!”
若是让旁人听见这句话,怕不是要气的吐血,十一柄八重天境界的仙器竟说要融了当废铁,实在是太过于暴殄天物。
别说他人,就是云淼淼自己也颇为心痛,这十一柄剑,每一柄都是他的心血、心意,以及包含了无数的记忆,怎么会舍得说融就融?
这完完全全就是气话!
“谁允许你融了它了?”于是韩晴秋气急反笑,瞪了云淼淼一眼。
“你不是说不要它了么,那就是块废铁,干嘛不融了!”
“下去捡回来。”
“不生气了?”
“生气,捡回来再说。”
云淼淼闻言,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将韩晴秋轻轻放下,牵起她的葱指,轻吻其背,然后毫不犹豫地跑向河岸,跃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