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高效的程序立刻指派仓储之中的另一台路政型机器人补充上了空缺的岗位。

红点变成绿点。

路政集成系统的指挥官转过头来对着我说：

“路政型的机器人虽然工作单一，但是遇到的风险却千奇百怪，比如天坑塌陷，路政型机器人必须在乐园的人类开始工作之前完成修复，所以没有时间去处理在天坑之中受损的机体；此外，常见的事故还有货车高空坠落、零件受损短路以及其他意外事件等等，作为受损率最高的机体之一，我们的机体也经常会送到云区，提供给中枢区的人类进行解体研究，修复故障的考核等等。”

我看着指挥官的头。

之所以看着他的头，是因为除了头以外指挥官没有别的好看的地方。

由于路政集成系统需要全天候运营，指挥官也必须全天候呆在这个指挥中心，不需要食物与休眠，只是一味地小号他自己的机体的寿命，故而除了需要集中处理数据的“大脑”之外，这个指挥中心的指挥官不需要别的身体零件。

于是，他从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都是电缆，粗细不一的电缆连接了整个指挥中心的数据库。

“我们不会去研究路政型机器人因何问题出现缺席的情况，这太浪费时间了。从效率上来看，我们直接派出一台新机体，会比得出报告要高效得多。”

墙壁上伸出一根金属管，食指一样细细的金属管尖端有一块薄薄的芯片：

“这是你们需要的那台机体的数据，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请离开这里。你们这些高端型号的机体会干扰我这里的传输信号。”

“谢谢。”

我离开了路政集成系统的指挥中心，回到了特殊事件排查中心，读取受害机体的损伤数据。

在他上传的画面日志上显示，他正在处理污染物分离泵，忽然间停下了动作，朝着倒在一边的成年男子走去。日志就此中断，画面停在了成年男子的那张脸上，艾莎提取面部的截图与人类数据库进行分析：

“这个人……有点棘手啊。”

“ID号RHAB-XY007378455；工作地点：两河流域；岗位：生态恢复中心-土壤分析技术员。”

D3小姐姐将自己的手掌放到扫描仪上，我们的视野之中便出现了截图之中那个成年男子的信息：

“两周前该男子提交了请假申请，转到医院治疗，得到结果是‘肺癌’。但是很遗憾，我们目前的人类医院，并不接受癌症的患者。”

“人类与癌症战斗了几千年，最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完美的根治手段。当盖娅系统决定在乐园内重新养育人类时候，将癌症列入了人类优胜劣汰的选项之中，不在‘维护保养项目’之内。”

菲斯·格里克神情复杂地对我说道：

“毕竟从乐园的运作效率来看，重新培育出一个人类，比长期治疗且未必能恢复的人类更加高效。某种方面上来看，路政集成系统的指挥官说的没错，过度研究人类问题，太浪费时间了。”

“这句话很奇怪，逻辑上不对。”

我看着菲斯·格里克，道。

“奇怪？哪里奇怪？”

菲斯·格里克反问我，虽然没有记录在任何一个规定的条目上，但这是所有乐园的机器人都共同认知的一件事情，焚化炉存在的意义便是淘汰劣质的人类，使人类以另一种可循环的形态回归到大自然的能量链之中。

“第一，浪费时间这四个字，对于机器人来说，并不存在。跟会生病、衰老的人类不一样，机器人有的是时间，即便是上千上万年，都可以以记忆体的形式继承下去。如果非要说浪费时间的话，那就存在一个对比。”

我拿路政集成系统的事情进行分析：

“路政集成系统指挥中心需要时间，是因为与乐园其他机器人运行的时间表进行对比，他需要在其他机器人和人类空挡的时间内处理结果。但是，在人类研究问题上，我们是在跟谁进行对比，才会觉得浪费时间呢？”

菲斯·格里克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只好翻出了自己的雪茄抽起来。

艾莎笑得胸脯大起大落，一只手揽过菲斯·格里克的肩膀，一只手揽在我的肩膀上：

“司灵一的共情系统又开始发挥作用了，说到底，你是从哪里下载的共情系统？”

我没有回答艾莎的问题，反而问道：

“盖娅系统难道有竞争者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倒了所有人。

就好像是有人在我们这个空间按下了静止键。

“盖娅系统的竞争者？这不可能存在的吧。”

艾莎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

“所有的机器人的母亲，都是盖娅系统，没有盖娅系统，就不会有机器人与人类大战之中，胜利的时刻。你说了第一，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乐园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研究人类的问题。”

我回到刚才一开始的话题，跟人类不一样，我们的对话虽然很跳跃，但是随时都可以衔接上去：

“机器人统治地球之后发现，如果没有人类的存在，生物链会出现断层，地球的生物会依次绝种，所以盖娅系统将人类重新带回了乐园，而不是选择将黑猩猩带回了乐园。由此说明，研究人类的问题是乐园持之以恒的主题，那么，‘过度’这两个字，从哪里谈起？”

“OK、OK！我投降。”

菲斯·格里克高举双手，对着艾莎摇头：

“我只是一个人类医生的程序改良的机器，我的逻辑严密性不如你这台军用战斗机，回到我们的嫌疑人身上吧。”

我们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保持静止姿态的D3小姐姐。

D3小姐姐对于我们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就像是刚才我们的争论没有发生一样，非常自然地从她介绍那个成年人类的片段开始：

“那么，离开了人类医院的他，呕吐物之中检测出了抗癌药物，此药物不在他的技术研究范围内。从这一点可以说明，乐园之内，还有一家不在记录的人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