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镇外，青石路前。

顺着清晨朝阳的第一抹光芒，一个少女正静静伫立在城门前，眺望着北方的大道。

少女，正是邱易瑶。

半年的时间，她消瘦了许多，眉目间不再是往日那天真活泼的纯真，反而充满了望穿秋水不得圆满的愁容。

此时正值隆冬，凌冽的寒气从脚底侵袭而上，让她心头颤动。

“……李途哥哥……”

轻声呼唤着，呼唤着这半年来她叫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眼角也不知多少次地划下泪痕，微热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

摸了**前的衣服口袋，那里有一封信，是半年前李途寄回来的。

那时候的她，整日哭嚎，仿佛心肝寸断，了无活下去的希望，身心大搓，就此一病不起。

而正当自己快要病疾而终时，一封李途写来的信，送到了邱家，送到了自己身边。

自那之后，她便每个早晨，中午，晚上，都在这里等一个时辰，等着看李途有没有回来。

“啊，是邱大小姐啊，这么早就来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同样有些孱弱的声音，邱易瑶回头看去，正是李途的生母。

“阿姨早，您也来了，这天气寒冷，别冻着。”一边说着，邱易瑶脱下了身上的一件披肩，给李途母亲柳氏披上。

柳氏苦笑着摇摇头，握着邱易瑶的手，说道：“好孩子，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

当初邱家一行人，如逃亡般回到凌水镇后，便是第一时间将李途的事情告诉了李途的父母，而听到李途遇难的事情，柳氏自然是一时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疯了似的质问邱家老爷，与邱易瑶一同倒了下去。

好在一个月后，两人收到了李途寄来告知平安的书信，这才走出了心疾，而又在每天等待李途回来的时候逐渐熟络起来，如今已是无话不谈。

两人寒暄一阵，邱易瑶便要身子羸弱的李途母亲先回去了，留下她与身边那当初在宥扬就一直呆在身边的侍女。

侍女默默候在她身后，怀中抱着当初在宥扬捡到的兔子云花，两人一兔静静地站在城门前，直到冬日的阳光照得云花打起呵欠。

“还是……没有回来么……李途哥哥……”

她轻叹一声，便转身抱过侍女怀里的云花，带着些已经习惯的沮丧，回去了。

中午，晚上，她再次前往城门，又再次等到同样的结果，带着一如往常的失望回去。

深夜，她挑着油灯，坐在家中的书房里，默默翻看着书籍。

这个时候的她，神情永远是那么的恍惚，仿佛她看到李途正坐在自己旁边，催促自己背那让她头疼的文章。

“以前你叫我背书，我总是背不好……可现在，你写的每一首诗，作的每一篇文章，我都会背了……李途哥哥……你却没有回来……”

喃喃着，她的泪光映照着油灯的赤红，滴落在书桌上那浅浅深深的纸张。

拿出怀中的信，她将之打开，这半年她每天都要读，今天也不例外。

——致邱家

老爷，瑶儿妹妹，是我李途。

因为一番机缘，我活了下来，现在身在石景城，一切安好，不用为我担心。

关于宥扬发生的事，我虽知情，但不便透露过多，以免将祸事外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想要立刻回来，但奈何我目前身上还肩负一位已故友人的遗愿，所以原谅我不能立刻动身回凌水镇，发出信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动身北上，前往皇城完成使命。

放心，一完成任务我便会尽快回来，到时候顺便带些皇城的特产。

——李途

看着信中已经滚瓜烂熟的内容，邱易瑶紧咬着下唇，抱着云花，哽咽着，半年对一个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心怀思念的人而言，每天都是煎熬。

“快回来吧……李途哥哥……快回来吧……”

听着邱易瑶的哽咽，云花也沮丧地耷拉耳朵，用兔脚抚摸她梨花带雨的双颊。

“……二度梅开香留雪，怎奈池冷无鸳鸯……我懂了……我懂了……”

抓起书桌生上的诗集，她凄美一笑，似乎将她以往的纯然都葬送了。

……………………

“呼……嗯……”

深吸一口冬季的寒气，李途伸了个懒腰，来到林中，开始一早的小解。

自皇城出发已经过了将近半年，护送他回乡的车队才行至离凌水镇百十里外的地方，这般行进速度，可谓是十分悠闲了。

然而这半年，李途的生活可一点也不悠闲。

小解完毕，他回到车队，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正微笑着等在那里，正是匠仙。

“准备好了么？”

“嗯。”

轻声回应，李途便在匠仙身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双手摆出了一个复杂且奇怪的姿势，开始了呼吸吐纳。

身后，匠仙的声音传入脑海。

“半年来，你已经用我传你的这套功法，先后开辟了火、金、木、土，四条灵气经脉，的确是天赋不凡，借着这严冬的天气，你便感悟水之一脉的灵气，将你未来修炼的五行灵气根基打好，默念功法中的水灵诀，保守本心。”

“是！”

遵循匠仙的教导，李途将心神沉入自己的身体，将意识浮出外界感受灵气的流淌，心中默念那一段段生涩的口诀，体内立刻有四股奇特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起来。

自离开皇城那时起，李途便开始了那无名功法的修炼，到如今，已经到达凝气境四重的地步了。

按照匠仙的讲解，修仙之人，分十个境界，分别是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元魂、元神、通灵、通玄、通天、遁仙这十个境界，其中元婴、元魂、元神这三个境界合称为三元境，通灵、通玄、通天这三个境界合称为三通境。

除凝气与遁仙两境之外，其余八个境界还分别有三个小境界，而凝气则一共有十个阶段，为凝气一重到十重。

刚开始修炼的时候正是盛夏，李途便先以心火的感悟打开了功法中凝气第一重会有的火灵脉，而随后，便相继开辟了金灵脉，木灵脉，土灵脉，以及现在正尝试开辟的水灵脉。

按照匠仙所说，修仙之人，凝气为引天地灵气于体内并驱使，而筑基才是真正站上仙道的台阶，开始脱胎换骨，但匠仙所创的这无名功法却与这寻常的过程有所出入。

普通的修仙之人，体内灵根比凡人精纯，通常五行灵根中有三四个精纯的灵根，便有资格修炼对应功法，更有天资过人的，体内只有两种甚至一种精纯的灵根，这种灵根其所含属性非常纯粹，修炼速度更是惊人。

按照正常的想法，体内五行灵根皆存的人，应该是没有修仙资格的，但李途和他修炼的功法，却又恰好违背了这一普遍的道理。

李途，体内含五行灵根，其灵根驳杂，没有任何一种是突出的。

这无名功法，正是凭借五行灵力修炼，非五行灵根之人修不得。

而为了修炼这功法所需要的惊人悟性与理解能力，李途两世为人，饱读诗书，自然是与这功法完美契合，他练不来，谁练得来？

谨慎地控制体内四条不同的灵力顺着各自的经脉在体内走过几个周天，李途将从外界感受到的那带着阴寒气息的水灵力通过体内运转灵力产生的引力拉扯近过来，引导近自己的肾脏。

李途所修的这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被称为内五行，需要在凝气境各自以心肝脾肺肾五个器官开辟五条灵脉供其存储运转，其中火灵力存在心中，金灵力存在肺中，木灵力存在脾中，土灵力存在肝中，而这水灵力，则是存在于肾中。

又行过几个周天的灵力运转后，李途也熟悉了功法的操作，便以更快的速度将外界的灵力吸入自己体内。

完全不需要介意外界驳杂的灵力没有提炼的事情，因为只要被自己吸入体内，那些混合在一起的五行灵力就自动向着对应属性的脏器汇拢。

四条灵脉内的灵力逐渐充实，李途便一改手中的印诀，那四股灵力便立刻改变流淌的方向，向着肾脏汇聚。

“唔……”

口中呜咽，腰间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是开辟灵脉会出现的情况，对此心有准备的李途强忍下来，将体内还无处安放的水灵力塞进被四股属性灵力冲击开来的肾脏中。

被阴寒的水灵力塞满，腰间立刻感到刺痛，李途再次催动四脉灵力，形成一个旋转的气流，将水灵力牢牢地包裹在肾脏中。

“切莫心急。”

耳边是匠仙的告诫，李途也沉住气，不急着立刻开辟水灵脉，而是运转功法，贪婪地开始继续吸收灵力。

见此，匠仙欣慰一笑，对着空中一指点出，顿时，天地间的灵力向着他的指尖汇聚，只是眨眼的时间，便凝聚成了一滴蕴含了大量灵力的水滴。

屈指一弹，那水滴便钻进了李途的体内，只听“轰”的一声闷响从李途体内发出，李途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立刻攀升而起。

体内多出了这么多的灵能，李途也心中一喜，知道是匠仙在出手相助，也不急着道谢，手印再次变换，将那大量的灵力补充进五脏六腑中，便开始做水灵脉最后的塑造工作。

“喝！”

大喊一声，肾脏中的大量水灵力在其他四脉灵力的漩涡下也开始了旋转，并逐渐渗入进肾脏的各个经脉中，随后，引导着那样的水灵力，李途按照功法中的介绍，小心地在体内以一条独特的路径游走起来。

平安无事地走过一个周天，李途这才放下心来，将四脉的灵力调动回各自的经脉，与水灵力一同开始了周天的运转。

一开始还很缓慢，但随后，水灵力的运转越来越快，直至最后，转过八十一个周天，完成了一次大周天的运转，李途这才睁开眼睛。

“多谢匠仙！”

刚睁开眼，李途便对面前的匠仙抱拳拜谢。

而匠仙也微笑着挥挥手，说道：“小事罢了，你能在半年里完成内五行的灵脉修炼，着实令我满意，至于外五行的修炼，则不必激进，当下将你刚开辟的水灵脉稳固，内五行灵力再充实些再做打算。”

“是。”

点头承应了匠仙的指点，李途抬头看天，此时已是繁星成河，弯月悬空，当真是一闭眼一睁，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而同行护送的人马也准备好了晚饭，摸了摸开始叫唤的肚子，李途走进了篝火人群里。

……………………

第二天，依旧是一大早，李途一行人便开始了一天的行程，将内五行的灵脉开辟完成后，李途便顺着车马的颠簸一点一点稳固自己的根基，直到傍晚的时候，来到了离凌水镇只有三十里的一处村子。

预计着明天就能到的李途，在这小村的客栈里好好地吃了几碗饭，口中是家乡种出来的米饭的香气，心中也倍感快意。

“明日一早出发，何时能到？”

“中午之前。”

中午之前么……听到领队的答复，李途口中喃喃，付了钱便进了客房，一头扎进了被窝。

此时还是人们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困意并不重，李途躺在床上，心中时已有一年不见的父母与半年不见的邱易瑶。

一想到邱易瑶，李途心中便涌起一抹复杂，他其实清楚邱章贺当初把自己安排给邱易瑶的动机，而自己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

但那一日在天上，看见随马车奔向远方的邱易瑶脸上的伤痛后，李途却告诉自己有必要想多些了。

但说是这么说，可饶是李途两世为人，却没有经历过一个正常的男女感情，而且这么多年的交往，要说李途有什么想法还真是没有，就单纯地把邱易瑶当做是自己的妹妹一般，就算未来按照普通人的生活走，两人可能是结合在一起，但说真的，李途也只能说自己会喜欢邱易瑶，但不会爱上她。

有什么不一样？有很多不一样，至少李途认为是这样。

这次回去，想必就是去与家人朋友见最后一面了，好好道别一番，便就此踏上仙道，寻那修仙中的奥妙吧。

抛开这男男女女分分合合的事情，李途默默替自己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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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tiny·testtary 2019/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