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眼前就是一黑，差点跪倒在地。
“爸！妈！妹妹！”苏言强撑着身体的虚弱感，艰难的喊了两声。
无人回应。
右腿好像骨折了，完全使不上劲，左边眼睛的视野里一片模模糊糊的血红色。苏言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向着自家翻倒的汽车走去。
前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晃晃悠悠的爬出来，稍微顿了一下，又努力爬到侧面车门处：“小娴…老婆，快…醒醒！”
男人看到苏言的身影，眼中顿时闪过一希望的光芒：“小言！快去后座救你妹妹！”
苏言点点头，奋力爬到车门处，扒开了后门。
“小妍！小妍！”后座位置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与苏言面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的身体一动不动，头下的位置淌出一大片血。
苏言半边身子钻进车里，勉强用还算完好的双臂将苏妍拖了出来。
妹妹还有呼吸。
苏言抬起头，注意到父亲那边也将母亲从车里拉了出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火焰越烧越旺，黑色的夜空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艳红。
一点星星火花终于找上了爆裂的油箱，顷刻间又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和冲击，苏言只觉得天旋地转，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
“呼！呼……”
苏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剧烈的心跳让他一阵喘气，气血突然的上涌，使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拿出手机点亮，看了一眼时间，深夜四点二十。
又是那个梦，那场五年前的车祸。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梦魇却还是时不时的找上门，不断的提醒他，他的生活自那开始，已经彻底改变了。
隔壁妹妹的房间，苏妍也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墙壁发愣。
妹妹，我的双胞胎妹妹……苏言将手**头发，掩面无声哭泣。
苏妍，早就已经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隔壁房间的苏妍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
“大夫！大夫！我的女儿怎么样了！”苏父不管自己一身的绷带，艰难的跳下床抓着医生的衣服，焦急的问道。
苏言腿上打了石膏，头上裹了一圈厚厚的绷带，躺在另一张床上休息，听到父亲声音的他，也下意识紧张的坐起来，望去门口的方向。
苏母的腿部受了重伤，失血太多，此时仍然昏迷不醒。
医生为难的看了苏父一眼，稍微后退两步，声音艰涩的说到：“你的女儿，后脑在车祸中受到了剧烈撞击，大脑严重受创，脑出血……大概率，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植物人……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苏父眼神瞬间睁大，脸色变得惨白，抓着医生外套的手无力的垂下：“我的女儿…她还只有十三岁，还在上初中，她的成绩在班里从来都是第一……她怎么就……怎么……”
躺在另一边的苏言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满脸绝望和不敢置信，虽然他年纪不大，但还是听懂了那句植物人的意思。不敢相信这个消息的苏言突然蹦下床，抬着骨折的右腿向隔壁重症监护室跳去。
“小妍——”
用力推开门，苏言拨开人群，终于看见了房间中央病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苏妍。
曾经活泼可爱的妹妹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一般静静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的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那双明亮的双眸再也不会睁开了，再也不能听到那清脆充满活力的声音叫他哥哥，那个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和他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身影，永远只能躺在病床上了。
手指上还有温度。苏言颤抖的握住妹妹的手，声音干涩的说到：“小妍，能听到哥哥的声音吗？快醒过来吧。我以后再也不抢你零食了，玩具都给你，我会用零花钱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漫画书和马卡龙，别睡了，快醒来吧……”
房间里的医生护士默默的看着这对可怜的兄妹，叹息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病房。
整整一个晚上，苏言一直陪着苏妍，不知道说了多久，苏言静静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凌晨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叫醒了苏言，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臂，从床边坐起来。
眼皮好重……苏言感觉自己的头仿佛撕裂了一般，一阵阵疼痛涌上来。眼睛明明睁开了，却好像有一层黑雾笼在眼前。
“额……”使劲摇了摇头，苏言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又揉了揉眼睛，才感觉视野清晰了一点。
“这是？！”苏言楞了一下，突然发现视野好像分成了两个屏幕一样，一个屏幕看到的是床上静静躺着的妹妹，另一个屏幕却看到的是床边坐着的一个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绷带的少年……那是，自己？！
妹妹竟然睁开眼了！
难以置信的站起来，苏言忘了自己右脚还打着石膏，差点摔倒在地，苏言右手下意识扶住床沿，无意中摸到了妹妹的手。
“？！”
两种不同的触感从肌肤相接处传来，一种是自己接触到妹妹手的感觉，另一种竟然是左手被握住的感觉。
两种不同的视野顿时随着苏言的动作发生了变化，他一方面从自己站起来的视角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妹妹，另一方面，竟然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自己的全身。
这个视角……是妹妹的视角。
不可能……
同一时间，苏言从两个角度看见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尝试抬起左手，随着苏言左手的动作，床上的苏妍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
“……”
我…能控制妹妹的身体。
苏言呆呆的靠着墙坐下来，眼角泪珠无声滑落。难道妹妹真的已经走了？留给他们的，只剩这么一具空壳，一个傀儡？
再一次握住妹妹的手，不同的触感从相接处传来，让苏言更加确认这一事实。
手上突然被握紧，温暖的感觉让苏言惊讶的抬起头，难道妹妹其实还在？
苏妍苍白的脸上仿佛显出一闪而逝的鼓励和希望，随即又归于平静，是幻觉吗？
愣愣的看着妹妹的脸，苏言起身伸手抚摸上她的脸蛋，冰冰凉凉却又充满真实感，凌乱的发丝间，还是那双清澈的双眸静静的看着他。
“苏妍，我的妹妹，我会替你……我们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