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邱家一行人的马车出了宥扬后,便日夜不停,马匹只做最简单的休息与喂食,人员也除了解手等紧急情况否则就连饮食也只在马车上靠干粮度过,就这么马不停蹄地远离宥扬而去。

这样过了近两天的时间。

车队竟然行过了离宥扬将近百里的地方。

“前面是复杂的山地,而且离开宥扬也有将近百里的距离,稍事休息吧!”

听着外面的呼声,知道这两天来赶了这么远的路,李途心下也把紧绷的情绪放缓,摸了摸一直没有好好吃上东西的邱易瑶的脑袋,和她下了马车一起准备饮食。

大清早的树林中湿气很重,点燃篝火花了些时间,但毕竟是这两天来众人第一次好好休息,认真准备炊食,所以情绪分外高涨。

“李途哥哥。”

身边邱易瑶叫了自己,李途转过头,看见她将一碗汤端给自己。

而至于云花,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焦躁,这回被一旁的侍女抱着,情绪更加激动,总是不老实地踢腾,似乎想要离开侍女的怀抱。

见到这么不老实的云花,喝着汤的李途便皱起了眉头,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匆忙用肉汤填了肚子,李途向来时便关照过的姜护卫问道:“姜大哥,我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这休息时间还是不要持续太久为好,等翻过这片山林,再适当放缓节奏才是。”

姜护卫点点头,但却说道:“小哥说的的确有道理,但毕竟两日的奔行,实在是不得不好好在这个时候休息一下,就算我们这些人没什么,那拉着我们的马也断然是受不了的。”

“……”

“哈哈,小哥也不用太过担心,两日时间便赶了这么远,就算身后有着追兵,也怕是还要等很久才能追上,无妨……那是什么!?”

看着抿嘴愁容的李途,那姜护卫本来正说着宽慰他的话,但当他抬头看向了李途的身后,便在愣神之际惊叫出声。

众人心中一凛,李途也慌忙地转过身,看向位于自己身后,宥扬的方向。

那在众人眼中只有芝麻大小般几乎看不见的宥扬,竟有一道冲天的红光升起,那光柱中喷涌出仿佛无穷无尽的浓烟,只一瞬间便将宥扬吞噬,然后,想四周扩散。

看着几次呼吸间便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楚的那腥红云雾,姜护卫大喊一声:“所有人上马!”

立刻,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李途第一时间便拉起还抱着云花有些不知所措的邱易瑶,钻进了马车。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地策马而起,本来应该再好好休息的马匹似乎也感觉到了浓浓的生死危机般,咴咴长嘶一声,撒开步子便急速奔驰起来。

而纵使马儿比以往更加卖力地跑着,身后云雾的侵袭却愈发靠近,似乎带着势必将众人吞噬殆尽的决心般肆虐。

“驾!驾!”

急声催促身下的马儿,那马车外骑马的人们心中凶险异常。

只是不经意地回头,就会看见那红雾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本能的想要离那玩意儿越远越好。

半柱香的时间,红云便追上了全力奔跑的众人。

咵啦!

只听一道响声从后方传来,在坐在前方马车里的邱章贺心中一惊,急忙拉起帘子向后看去。

而这一看,他心都凉了。

那李途与邱易瑶乘坐的马车,车轮断裂,倒在了路上,就连马儿也被突然的拉扯弄得翻到在地。

“瑶儿!李途!”

大叫着他爱女与李途的名字,邱章贺就要跳下去,但是被车里的护卫死死拉住。

“放开!瑶儿!瑶儿!”

李途与邱易瑶从倒塌的马车里奋力翻了出来,但还没等他们喘息多久,便看见那如同洪荒猛兽般就在不远处的红云。

“快跑!”

拉起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邱易瑶,李途带着她跑了起来,但两个十岁的孩子,其中一个是抱着兔子的女孩,另一个是一位文文弱弱的书生,体力明显越来越差,速度也越来越慢。

“李途……哥哥……我……我快……跑不动了……我好害怕……”

李途则是同样气喘吁吁地说道:“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而邱易瑶只是满脸泪水,像是再也没有力气一般摔倒了下来,拉着她的李途也被绊倒。

看着那就在身后几米的红云,邱易瑶惨叫着,而这时李途只是奋力起身,把她狠狠地向外推了出去。

一瞬间,红云吞噬了李途,而那红云也刚好停住了。

“李途哥哥!”

亲眼看见李途没入那红云,邱易瑶的双眼血红血红的,想要爬起来冲进其中,可是这时候才赶来的众人则将她拉住,任凭邱易瑶怎样挣扎,都只能看着那停在面前,不再寸进丝毫的红云,散发出妖异的腥红光芒。

“李途哥哥!哥哥!回答我啊!李途哥哥!李途哥哥!”

众人将幸存下来的她拽上马车,对着那红云声嘶力竭地喊着,邱易瑶逐渐被拉远,她快要把自己的嗓子喊破了,却仍没有听见那云中,传来李途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李途哥哥……李途哥哥啊啊啊啊啊啊!”

满脸的泪水,与梨花带雨大相径庭的哭容浸满了邱易瑶的脸,更碎了她的心。

先前李途将她推出来,自己被红云吞噬的场景,将她的心彻底击碎。

“为什么……呜呜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李途哥哥!”

她歇斯底里,几近疯狂,而紧紧按住她的邱章贺,也满脸惨然,心中悲痛万千。

“快!趁着那东西没追上来,赶紧翻过这山林!”

抽着马鞭,姜护卫想到之前李途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同样满是悔恨,要是自己能采纳李途的话,该多好。

虽是悔恨,但他还是强忍着不甘的心情,催着身边的人。

……………………

……视线有些模糊,耳边还有呼啸的飓风。

又死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途慢慢睁开眼睛,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的脸,他正抱着自己。

“你……你是……”

看着这样一张脸,李途瞪大眼睛,他对这张脸有印象,或者说,忘不了。

“嗯,我们又见面了,距离我们第一次相遇以来,已经有将近一百年了吧。”

听见那男子微笑着说道,李途心想果然,面前的这个抱着自己的男子,正是自己上一世死前,和自己的学生们说过在小时候见到过的——仙人!

将视线往那男子身边瞥了瞥,发现自己被这抱着他的仙人带到了天上。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下面是弥漫四野的红云,顺着大概的方向看去,他看见远处一对人马正匆匆逃离,正是邱家的车队。

看见那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的邱易瑶,李途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了下来。

李途长出一口气后,那眉清目秀的男子便一指点在李途的眉心,随即放开抱住他的手,惊讶之间,李途发现自己浮在了空中。

“嚯哦……这可真是神奇。”

虽感叹着,但李途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那男子说道:“看来你我缘分未结,在你遇难时巧遇本仙到来,也罢,你且听好,本仙无相天,封名为匠,你可以叫我匠仙。”

“匠仙……匠仙……”

李途口中还喃喃着匠仙的名号,那匠仙转头,看向立于宥扬城的冲天红光,轻声说道:“虽然说正道修士也好,魔道妖修也罢,本仙无意其作为,但眼下,还是将之平息为好……”

说着,伸手一招,只见一道光芒闪烁,李途恍惚之间,便见匠仙手中握着一把散发出银色灵气的宝剑,风吹着剑身,嗡嗡鸣响着。

手提宝剑,眯着眼睛,看着那红光愈发强盛,不一会儿,那红光便消散,一声声通天彻地的大笑传出,响彻李途脑海。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老夫终于成功了!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实力!多少年啊!我终于解开了封印!这尘云大陆,将再无老夫对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看着在茫茫红云中疯狂且狰狞的老者,匠仙只是右手提剑,左手微微一挥。

立刻,那围绕老者身边方圆百里的诡异红云,便犹如开春时的融雪一般,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徒留方圆百里的荒芜与萧瑟。

“什……是谁!?嗯?”

大喜之时横生变故,那老者怒声大喝,神识散布,很快就发现了静立空中的匠仙与李途二人。

见到那魔道老者看向这边,李途内心一紧,但看到匠仙对自己点点头,便冷静下来。

而见到手提长剑的匠仙,老者眼中也是精芒内敛,他一个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实力,虽说许久之后的现在才回复,但却看不穿他、对方的实力,这让他警惕起来。

冷哼一声,老者的声音变穿了过去,说道:“阁下何人?在老夫闭关时打扰,莫非想与老夫开战不成?”

听着那远处老者的话,匠仙只是笑了笑,说道:“非也非也,本仙,封名为匠,因缘际会路过此地罢了。”

“封名为匠……匠仙……匠……仙!?匠仙!你是匠仙!?”听着名号,像是认出了匠仙的老者,发出惊恐的叫声。

而匠仙脸上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说道:“看来本仙在魔道之人中,也有些名声啊,哈哈。”

说罢,右手握剑,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对着老者慢慢挥下。

而当老者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拦腰切断,切口正穿过自己的丹田,丹田里那刚恢复实力的元婴,也被斩成了两半!

“咕啊啊啊啊啊!混账家伙啊啊啊啊啊!”

依旧是疯狂如魔头的叫骂声,那老者双手掐诀,那从拦腰斩断的身体处喷出的鲜血便化作那先前吞噬了方圆百里的红云,包裹住坠落的下半身,逐渐与其上半身接合。

“哦?有点意思。”

对老者那般秘术轻叹一声,匠仙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而趁此时机,老者张口,吐出一把腥红的小幡,其上冤魂无数,产生的嚎叫就连数十里外的李途都听得一清二楚。

“呵,居然还是个小灵宝,看来你这身实力,全在这上面了。”

“去!”

一指匠仙,那小幡中无数的冤魂暴涌而出,铺天盖地的,齐齐冲去,那般阵仗,纵使李途这般两世为人的心性,也铁青了脸。

而匠仙只是左手屈指一弹,那天地间的冤魂便如先前的红云一般消散,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太过简单,实在是太过简单。

在匠仙面前,一个元婴后期大圆满的魔道修士,就好像其所处境界——元婴,一个婴儿一般无力,抬手举足呼风唤雨的磅礴气势也像是个凡人呼吸时吹出的热气一般,可笑至极!

“你……你……”

“是有点意思,但到此为止了。”

说着,匠仙再次挥剑,没等老者说出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东西,便将他四分五裂,血水染红了天边,也映照在李途的眼中,看着老者尸体下方,没有一人生还,连尸骨都不存的,只剩个空壳子的宥扬城,李途觉得自己应该感慨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想不到。

薛庸,王老儒生,邱春苑的掌柜和小二,还有这三个月来与他有过交流的一众读书人。

没了,都没了,想到几天前的晚上,薛庸对自己说的话,他还以为自己曾设想的起兵叛乱,城中血雨腥风是恐怖了,但眼下的这个,才是真真正正的恐怖!

而想着,像是最后拉住他的一根弦也断了,李途意识渐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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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tiny·testtary 2019/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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