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歌出来，白娅朝叶歌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
叶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不过没有坐下，仅仅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白娅问：“怎么了？有什么忘了吗？”
他注意到，本该在客厅的苏楠不见了。而且白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大概是两个人聊了些什么吧。想到这里，叶歌不由自主的变得有些紧张。
果然，白娅看着叶歌，开口道：“楠楠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了？”叶歌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但他好歹还是知道，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糟糕的选择。只要能聊些什么，那话题还有回旋余地。
只是有些意外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他并不恨苏楠，因为当初在作出选择以后，他都多少少也做好了去面对白娅的准备。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没办法改变了，要是白娅真的要赶他出去，那他也无话可说。
……
大概，会很难过吧。
正如苏楠所说的那样，即便白娅要杀他，他也不会作出反抗。所以，他不会恨白娅，也绝不会对白娅动手。他最多也只是回到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时，无处可去的境地而已。
人要么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就在沉默中死去。
“不用问也能知道的。我们认识太久了，她瞒不住我的。”白娅摇了摇头，她不希望叶歌误会什么。事实上，苏楠也没有告诉她太具体的事情，只不过是她先开口了，苏楠才没有继续瞒下去。终究，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叶歌缓缓在白娅身边坐下来，低头看着苏楠还留在客厅的手机，问道：“我做错了吗？”
他不知道。可是也得不到答案。
“没有。”白娅摇了摇头，微微靠在叶歌身上，“你什么也没做错。我很开心，在知道你还是选择了我的时候。”
叶歌身体微微一僵，没敢动，甚至直接沉默下去。他第一次感觉到白娅的心意，仅仅是这样靠着，他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不同于苏楠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恍惚间，叶歌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可是啊……我们约好的。将来如果有一天，她遇到比这更加深刻，更加漆黑的绝望时，我会留在她身边。”白娅微微合上眼，有些疲惫地道，“我会告诉你原因的，可以听我说吗？这个故事和我也有关系。”
这是白娅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没办法直接要求叶歌做什么，也绝不会这么做。因此，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仅仅是给叶歌一个理由而已。至于叶歌怎么选择，白娅也只能去相信……当初的自己没有看错了。
她想把叶歌束缚在自己身边，想让他永远都只看着自己。白娅比苏楠更缺乏安全感，只有那样的叶歌，她才敢去相信他。可看到叶歌也会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感到迷惘的时候，白娅却动摇了。若是有一天，她再也无法束缚住这个人，到底会怎么样？
这一次只是动摇，那下一次呢？她真的可以肯定，叶歌永远都会被绑在自己身边吗？特别是，她除了恩义以外，与叶歌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而即便是这样的恩义，在他救了自己的时候，其实就可以说一句已经还清了。那她到底还能依靠什么去束缚叶歌呢？
她最不相信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
因此，白娅必须去做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到啊……她只有把这种不安分担给和自己一样的人，她才会感到踏实。这样，即使有一天叶歌挣脱出去，她也依旧可以找到某种慰藉。哪怕，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这种苦闷的心情便是最好的佐证。
抱着这种心情，白娅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知道你身上的因子是怎么来的吗？”
“嗯？”叶歌愣了愣，没想过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死神的因子……据说，是某个神属的适格者，强行闯入了另一个世界，想要救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他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死神也跟着他来到了这个世界。”白娅的声音像是在说着某个遥远的史诗，内容却让人汗毛炸立，“结果就是，包括那个人在内，所有看到死神的人都死了。死神的因子也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那个神属适格者拼死砍下了死神的衣角，衣角落到大地上，把大地染成了死寂。”
“……后来呢？”叶歌不敢深想。白娅或许还无法肯定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他是知道的——死神是真实存在的。
“组织的人把这件事盖了下去，然后花了很大的代价把死神的衣角带了回去。那个时候，接手负责制作因子的就是我。”白娅自嘲地笑了笑，“花费了无数代价，甚至惨痛得连组织都觉得难以接受，最后却作出了一支‘失败品’。就是你现在身上的因子。”
“制作因子也需要代价吗？”叶歌没有理解。因为当初他看白娅制作因子时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如果仅仅是材料上的耗费，对组织来说应该远远说不上是“惨痛”吧。
“那可是‘神’的一部分啊……如果那么简单就能被人类利用起来，那也不配被称作神明了。制作的过程中，一共死了三个高危类的适格者，十三个危险类的适格者。只有献上死亡，那个材料才能继续保持足够被提取出因子的活性。而低于这个层次的，连接触死神的资格都没有。”白娅微微低下头，“你理解了吗？你身上所背负的，就是这么血腥的东西。”
叶歌没有接话，仅仅是沉默着。他一直都不知道这些，白娅也没有告诉过他。
“这份代价……自然是由制作出‘失败品’的我来承担。”白娅没有给叶歌理清思绪的时间，仅仅是继续说了下去，“那时候，我才刚刚把研究部的结构稳定下来，远远没到现在的程度。哪怕是凌空都没办法在如此巨大的损失下继续保住我，但组织已经没有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可以来顶替我的位置了。那时候他们作出的决定便是，投票表决。”
“投票？”叶歌有些意外。
“是啊，投票决定我是否要被撤职。可凌空也知道，要是我被撤职了，那组织和完蛋了也没什么区别。他唯一能用的就只有我了。其他人都不够资格，够资格的……也已经不在了。”白娅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他又必须处罚我，不然对所有人都说不过去。”
“所以才要投票吗？”叶歌似懂非懂地道。
“不，这只是一种妥协而已。凌空虽然建立起了天命组织，但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让整个组织运转起来的。就像是公司一样，组织实际上也是一群人的利益集团。只不过，凌空手里掌握着掀翻棋盘的力量，所以其他人才要听他的。”白娅闭着眼睛道。
这些几乎是组织最核心的机密了，平时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叶歌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白娅的意思，问：“后勤部队吗？”
“后勤部队聚集了组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高阶适格者。那些人都是他亲手选出来，然后培养成适格者的。不仅如此。研究部也是凌空实际操控的。所以，换谁都不可能把我换下来。他决不允许外人插手研究部。只要这两部分还在他手里，天命组织就依旧是他的，哪怕把所有人换掉，他依旧可以再建起来第二个组织。”白娅点了点头。
“然后呢？”叶歌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凌空会让他进入后勤部队。那不仅仅是权利，也是某种信任。不过他还记得，今天的话题不是这个。
这个话题一定是和苏楠有关系的，所以白娅才会特意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