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沉中苏醒,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被准备万全的少女给狙击了。
一脸懵逼,我冲着以不平常表情抬起头来的优理,眨了眨眼睛。
“优理,你有些紧张了。”
一旁的学姐好心地提醒她。
确实如此,嘴唇都有点哆嗦了,可以想象她现在内心动摇到何种程度。
让我也忍不住安慰她“别担心,有什么事想跟我说的话,大方的说出来就好了。”
仔细看看,虽然学姐在一旁努力保持着“自己很淡定”的形象,但明明手上拿着书一直盯着优理的动作也让她心中的紧迫感以一种很直白的方式表露出来了。
白崎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学姐的
紧迫感是一瓶水的话她就是一片湖泊,脸上就差直接把心神不宁四个字写上去了,相比之下还是洗手间那会儿的表情让人看的更安心一些。
看来我昏迷的那一会儿三名少女有一段沉重的对话。
心中恍然,把至今为止的线索全部串联到一起的时候,之前还有些犹疑的猜想在此时已经差不多确定了。
而在这之后,关于三个人怪异表现,也就差不多理解了。
……
老实说,觉得很丢脸。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没为学姐的问题做过半点付出的人,实在没脸要让为这件事尽力的三位少女如此担心。
可看着即使被我和学姐宽慰也没有放下不安的优理,我张了张嘴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道歉能让优理安心的话,让女孩儿继续说下去,再由自己道歉,也是不错的选择。
“学弟,我和止先出去一下。”
像是在宣告着什么将要发生了一样,一双可以看穿我的湛蓝眼眸终于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学姐说道。
下一秒,她牵起了白崎的手,也不顾我的反应,拉着娇小的少女走掉了。
门咚的一声被关掉了。
应该不是错觉,学姐在拉着白崎出去之前,露出了“你小子总算是没让我失望”的欣慰笑容。
完全意义不明。
虽然明白笑容的意义,但我不知道那个笑容究竟在肯定什么。
即使如此,深究下去也一定会明白的吧。
但我没有丝毫深想下去的想法。
总之门关上了。
这个空间,仅剩两个人。
那就像是什么信号一样。
等我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了低着头,肩膀颤抖的优理。
我愕然了。
那是超出我想象的光景。
没错。
学姐和白崎的离开就像是信号一样。
女孩儿,终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
“唔……”
即使如此,优理还是犹豫了一下。
犹豫了是否要暴露到底。
“忆,我擅自,决定了。”
她抿紧了嘴唇,声音像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了一样。
“明明是,抓住他的,好机会。”
颤抖无比,前所未有的脆弱的从她口中暴露出来。
让冰儿被绑架,让心怡差点被掐死——潜伏于我们日常之中的魔鬼,被少女亲自放走了。
“忆、我很笨吧。”
忍耐全部被抛弃掉了。
明明之前她还可以用额头上的吻来制服心慌意乱的我,可现在的女孩儿,用宛若心碎的声音哭诉。
“我想不到…呜——”
我只能拥抱她。
难以置信的窒息错觉,湿润在胸膛扩散开的时候,我也几乎流下泪来。
所有准备的言语卡在喉咙里,火辣辣的。
有着诛心之感。
难以言喻的羞愧如同破堤而出的洪流,汹涌地洗刷着布满了愚昧脏污的我。
由于那令人疲惫的才能,所以我知道的比别人更多。
我知道袁通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人,我也知道他没有害人的想法,甚至知道了学姐正遭受困难,他还会自己伸手援助。
他身上无疑带着一种针对我的目的性,但即使这样,我到最后恐怕也不会受到物理性的伤害。
——可连明白到这样的我都为心怡那次事故感到怒不可揭,那真的差一点就拯救不到心怡的优理呢?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魔鬼袭击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她会不想快点抓住他吗?
她难道不会担惊受怕吗?
——我却没有注意到。
这种明明好好思考就可以察觉得到的结论的结果
因为女孩儿在我的面前总是又温柔又安稳?
因为我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的不安?
一直以来,都没有有所怀疑。
就像看着主角处于犹豫之时站在上帝视角说风凉话的观众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
就连这次,察觉到优理还能像以前一样安慰我,我就放下心来了。
为什么可以安心下来?
只是因为我知道袁通并不是受人威胁,只是因为我知道袁通帮助学姐是因为看学姐顺眼吗?
——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我知道,所以当我看到察觉不到任何不安的优理时,我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她也知道。
而后只想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在优理为这种事感到由衷的愧疚的时候,我却在想优理做出这个决断帮助到了学姐,我竟然想对她说“太好了”这种狗屁话!
——这是傲慢。
我在最开始就知道抓不到袁通了,袁通就算真被抓到了马脚也不会那么快就到了可以被人威胁的程度,更何况莫夜也不是好相与的主,肯定会利用他完之后再迅速抓捕他,而袁通他又绝不可能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这次与其说是被威胁,不如说只是他想来帮助学姐而主动凑过来了而已。
所以对于我来说,用一次根本不可能的抓捕行动来换取学姐的名誉安全,是血赚。
所以我忽视了最喜欢的人的心情。
——这毫无疑问是傲慢。
啊……
胸口火辣辣的疼。
我任由着她的泪水浸湿衣衫,拥抱她,轻柔地拍打她的背脊。
“有我在。”
在她的耳边轻语。
即使恨不得让她打一顿自己,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我喜欢优理。
因为喜欢,所以对会让她伤心的错误更加不能容忍。
但在那之前,我想让她笑。
想让她再露出百合花一样的甜美笑容。
“呐,优理,我现在的心情很惭愧,很想哭,我忽视了你的心情,我没想到你的难过。”
“忆…呜咕——”
“呐,所以,说说吧?”
“优理现在的心情,我想知道,有我在,所以,把优理的心情,告诉我吧?”
一如当年的回敬。
此时太阳高悬,天空湛蓝如洗。
无比明亮,能清晰看的到彼此的空间里。
我抱住她,说着与她初见时的温柔。
四月三十日,我看到优理哭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副光景了。
◇
白崎止和白沫儿站在外面,一时相顾,无言。
那确实是那个一开始表情平静,之后微笑越来越多的那个少女。
和苏忆在一起之后,第一次的哭泣。
哪怕明白了那样的脆弱,却依旧心情难受。
这是理所应当的,白沫儿叹了口气。
……老实说,作为导致这一状况的罪魁祸首之一,就算是天性淡然的她也被压得很是难受。
更别说,白沫儿也跟大家一样,她也有不安的理由。
正因为与苏忆心有灵犀,所以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的泰然,让她也没有把袁通太当一回事。
而且平时的优理真的是太平静了,她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女的脆弱。
幸好她毕竟不是学弟。
所以在学弟昏迷之后,率先快步行走的她看到了。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和学弟踏进一个空间时,优理那过于明显的颤抖。
“沫儿姐。”
白崎止低着头,也像是快哭出来了一样,她轻悄悄地说道。
“她……”
其实学弟猜错了。
其实根本没有讨论什么沉重的事情。
或者说,没有讨论下去。
优理只是就像平常一样,和我们聊着天,对那件事绝口不提。
而且在聊天途中,她一直抱着学弟,不肯松开,不肯看他的脸。
因为两个少女在这里,所以她一直在忍耐。
“优理她有一个特技呢。”
“……什么。”
“只要看到学弟,她彷徨的心情就会全部消失掉,看着学弟,她就会变得有力量起来,去安慰学弟,去喜欢学弟,只会去想开心的事情。”
“但这次不一样。”
在白崎止数不出话来的瞬间,白沫儿看向走廊晦暗的尽头,想起了少女对少年由衷的依恋。
对,不只少年在依赖少女。
那个坚强的过份的少女,也在依赖着少年。
因为在少年面前,少女有着无论什么痛苦什么难过都可以轻松说出来的安心感,所以反而让她没有了痛苦没有了难过。
“自己的决定让喜欢的人及其重视的人身处危险,即使最开始还会感到安心,但时间越长,越安心,也就越痛苦。”
这次是个机会,也是灾难。
平常少女的想法,对于少年的观察力来说,这简直是天克。
即使痛恨自己的天赋,但却也正是因为这份天赋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少年,无疑会因为相信这份天赋而产生的傲慢之心。
和白沫儿是一样的,所以两人都发现不了优理的脆弱。
所以,因为机缘巧合提前发现的白沫儿,由衷的担心少年会说出“太好了”“该道歉的是我”这种没神经、符合他风格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白沫儿绝对不会容许他们独处一室的,让优理今天来自己家睡,她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没有。
不管怎么样,苏忆给出了正确答案。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
“会是好事……哭吗?”
“嗯……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