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婚礼没有继续办下去,或者说,也办不下去了。

言叶不会说的话,长安来说。

言叶无法表达的愤怒,长安来表达。

当你从人格上蔑视你的对手时,你会忽然发觉对手的举手投足都充斥着可笑,自己轻而易举地便能找出对方话语的立足点,并进行摧毁。

长安连个键盘侠都不是,此刻却觉得自己能舌战群儒。

这是什么奇怪的“护妹加成”。

当然,令言世楷最恐惧也最无法接受的,还属叶长安的身份。

当长安说出那句归来宣言时,便宛若在人群中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尽管那个名字已经消失了五年,同时这个时代也是信息高速消亡的时代。

五年前再大红大紫的一个明星,一旦销声匿迹五年,人们便会将其遗忘,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通过频繁上热搜的方式保持热。

唯独叶长安,唯独他在安阳城之中,消失了五年,还深深影响着曾与他有过关联的人们,被无数人所铭记。

他所建立的长安基金会也自始至终地在世界各地辐散着他的影响。

只是有关于他的影像资料实在太少,因此大部分的人其实仅仅是听说过叶长安的名字,他所创立的基金会,还有那几个和他关系密切、耳熟能详的人物,比如叶诗夏,比如苏卿相……

却很少有人知晓长安真正的模样长相,因此他们也无法判断此刻那个愤怒的少年究竟是否是长安?

如果是,最心惊胆寒的,恐怕就要属目前仍然与少年对峙的言世楷一家人了。

他的父母已经上台来撒泼耍赖,各种侮辱性的地方方言频出,刺耳无比,企图用这种方式去吓唬眼前看起来尚还年轻的少年。

但叶长安就是那么个脾气,既然选择站了出来,就绝没有后退的打算!

从言语上他们已经很难从长安这里占得便宜,越来越多从广场上围过来的人群声音嘈杂,各自有各自的判断。

唯独有一点却是公认的,那名稚嫩病弱的女孩,显然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与欺侮。

已经无论长安身份如何,他见义勇为这一点便足以得到认可。

新娘默不作声,她在听见叶长安自报身份时便吓在原地。

尽管她很难去相信,一个消失五年的人会忽然出现,但言叶对少年的依赖姿态却不像假的。

而言世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也愈发沉默,两个年轻人先软弱了下来。

到最后只剩下他的父母还在煽动道德绑架,指责长安破坏人家大好日子,是要遭报应的,还劝他不要冒充别人。

最后一句,更是十足可笑——“我们家的事情,不要你这个外人插手!”

“你们也配成为言叶的家人!?”长安直白地怼了回去。

你们的所作所为何曾有为言叶考虑过?你们又何曾将言叶当成过你们真正的亲人?

眼看着对方气极要动粗,甚至煽动让身后的伴郎伴娘一起上来,准备对长安动手。

而长安却始终挡在言叶面前,不让她再面对这滑稽恶心的一切,一步不退。

教堂的外国神父走了出来,倒不是进行调解,而是让人拦住了言家众人,他本身便是教堂这一片区域的话事人,保安也都听他的吩咐。

那是个汉语说得十分流畅的银发老人,穿着神父特有的黑色常服,一袭修身黑袍,看起来精神矍铄。

他来到长安面前,深邃地望了他一眼,而后充满柔情地望向在其身后的言叶。

长安于是微微侧身,让神父来到言叶的面前,后者拍了拍言叶的肩膀,露出宛若慈祥的爷爷望向孙女般心爱和心疼的目光。

言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微笑点头,依旧无声。

“……”

他当然会认识这个女孩,周日时的礼拜,言叶总是很早来到教堂,也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和安静。

他和养鸽子的老人一样,都同情言叶的遭遇。

可言叶的精神状态很差,一无法自救,二则那是她的家人,也如言家所说的那样,你们这些外人凭什么管。

一直没有出现一个能够打破她心灵那块沉重枷锁的人出现。

让她可以落泪,可以出声,可以挣脱束缚。

但现在,或许他来了。

言叶的家人叫嚣要报警,都给长安整笑了。

侵吞财产、骚扰恐吓、抛弃子女……一桩桩、一件件,可不是一句简单的“亲人”就能敷衍过去的啊。

言叶狠不下来的心,自己来狠。

斩不断的关系,自己来斩。

认真状态下的长安,其实不比筱仙要差。

神父已经报警,他看得出眼前的少年并不畏惧。

相反,一开始叫嚣着报警的言家人那边,却已然慌张了起来,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只是为了恐吓长安罢了。

真正撕破了脸皮,才发现自己是在作茧自缚。

有原本就没几分真实感情,仅仅因为言世楷出手阔绰而结交的伴郎、伴娘,找了个借口便慌张离开。

有方才还频频辱骂长安的言家长辈,此刻噤声恍惚。

长安借来了手机,拨通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他又何必怕事,干脆闹大来才好。

正好映衬他的归来。

消失的叶家家主叶长安,重新出现,这会成为一个大新闻吧?

“抱歉,打扰了教堂的清净。”长安对那外国神父道。

神父自嘲一笑,摇摇头。

“你看我们教堂都经常会和婚庆公司合作,哪里还会在乎这个。”

只是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言叶的家庭,否则说不定会在合同签订前拒绝这次教堂场地的使用。

同时方才的婚礼现场,他也只是在教堂内默默看着,并未出席,出席准备为新人念祷告词的,是另外一位年轻的牧师。

很快,一俩又一俩的车队驶来,远比婚庆公司租赁的要豪华气派得多,光那股气势便令言家人脸色苍白。

言世楷甚至不自觉地松开了自己“妻子”的手,倒没有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

说到底,从女方那边要求天价彩礼,否则不肯嫁开始,两人的所谓“爱情”,早已名存实亡。

之所以会继续维持下去,也不过是因为利益和肉体的交换罢了。

筱仙从为首的豪车上踏了下来,看得出她的心情很是不好,但又是那种对某人无可奈何的表情,自家老哥实在不省心。

同时到来的还有诗夏,她搭得顺风车,筱仙不用因为家族事务而出差待在安阳城的时候,两人工作的地方还挺近的。

只是让长安没想到,自己那个如今已经荣升非洲家族事务总理事长的表哥,叶尼古拉斯,竟也随后赶到。

他的个子比长安要高,身材也是健身房里练过的,一把将长安抱住,箍得后者喘不过气来。

“你个臭小子!”

“咳……咳咳。”长安不知为何又想笑,鼻头又酸。

同时尼古拉斯望向言叶,忽然想起这还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孩子,露出一抹微笑。

只是在望向言家人之时,那抹笑容消失无踪。

实话实说,最近家族在非洲那边的业务,人手正好有些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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