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在海伦娜手中浮现。

恍惚间,她好想回到了米登堡魔法师学院的那片澄澈的蓝色大湖,回到了湖心的白塔,回到了往日那悠闲的学院生活。

坐在摇晃不停的钢铁空艇上,感觉就像是两年前在米登堡,划着船到湖心的白塔里上学。

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都在往昔的回忆之中。

然而更加剧烈的晃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摆,说话的声音也因为魔法产生的脱力而略微发颤:“怎么了?怎么回事?”

刚刚被魔法止血了的标枪投掷手提库卡库克,也缠着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从投掷口小心地往外看。

外边的世界,似乎就在这刚才的一瞬间,已经彻底地变了……

原本稍有些灰沉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有些泛绿起来,色泽更加黯淡。

远方的太阳早已消失不见。底下的黑水河还在阴沉地流着,不过颜色已经有点泛红。

海伦娜也凑到投掷口旁,谨慎地朝外边看去。

替代了真正的太阳的,是一轮绿色的太阳。

……

海伦娜想起几个月前在古特兰城的夜空中看到的那个绿太阳。

说不上是璀璨辉煌……而是带有强烈的阴森和诡异意味,从那太阳幽幽的绿光里透出来。

巨大的爆风从空中传来,钢铁飞艇都被吹得有点不稳了。

那些飞马骑士们更是脸上写满了惊讶……手中的弩箭都忘了射击。

……

古特兰人的军队,其实是个大杂烩。

不仅有渊独河军团这样的精锐战团,有兴都斯坦驯象师这样行为古怪但战斗力极强的部队……也有很多是从各个海外领地和海外盟友那里征召来的、真正的“国际战士”。

这也是瓦西里·伏龙芝主席为了向贸易盟邦、海外部落和其它北境城市展现自己的军事实力的一种方式——每个和古特兰人交情不错的势力都派遣了“国际纵队志愿战士”来,美其名曰“军事观察团”。

看到这一轮绿太阳的时候,这些北境城市来的人们已经没有多大反应了——之前已经看到过那宏伟而博大的光线洪流,思想上已经有了准备。

不过他们看到身旁的那些从第三新君士坦丁诺波利斯来的少男少女们,居然还半跪在地上,心中略微感到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了?哎呀,别那么激动。”米登堡来的市民自治委员会代表就一脸淡定地劝说着自己的那些观察员同行赶快站起来,“你们要是跟古特兰人住的这么近,也会习惯他们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不,不是。”半跪在地上的青年回答。

他虽然穿着古特兰人生产的潮流衣裤,但身上挂着的铭牌和那张具有鲜明的希腊特征的脸庞仍然昭显着他的身份。

“预言……这是预言……”

“什么预言?”米登堡的代表有点奇怪。

毕竟都这年头了,大家都知道魔神王根本没有祭司、也不会给人带来什么预言。北境人最近十几年已经很少再听到“预言”这个词了——基本上只有神神叨叨的吉普赛游牧民和亚人种的部落还会再说那些无法验证的怪话。

“太阳颤抖,大地呻吟,

城市陷落,城市陷落,

君士坦丁诺波利斯,金色大门,

红色苹果树下的紫衣降生,

城市是刀剑,城市是枪尖,

城市是元老院与全体人民的钥匙,

圣母请有耐心,此刻无需眼泪,

绿色的新日带着你如闪电般到来……”

他唱完很长很长的一段歌谣,眼中带着狂热:“这便是昭示……这便是预言!虽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他已经死在那座城市中……但今天我们真的看到了绿太阳!我要见古特兰人的元帅,我要见元帅……”

米登堡的代表听得莫名其妙。“这都在说些什么?”他问身边的一位魔法使学院的教授。

教授也摇摇头,完全不懂这些异乡人的思维。

……

古特兰方面的陆军元帅耶律云慧,此刻正坐在她那坐了许多年的轮椅上,晃动着金属的双腿,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太阳。

即使是在古特兰那样的夏日里,她都会因为感到寒冷而必须在自己的小木屋里升起炉火……而到了布列塔尼亚这种即使不下雨也不出大太阳的地方,气候更加湿寒,她需要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

“请帮我把大衣拿过来,感觉河上的风吹起来之后让人稍微有些冷。”云慧坐在轮椅上轻轻地呼唤着。

于是那位老人帮她拿来了一件紫色的貂皮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件衣服,是她一年前到古特兰来接受元帅授勋的时候买的,一直都没怎么穿。老人随手从携带着的一大堆外衣里摸了一件,居然就摸到了这个,不得不说是个神奇的事情。

……

……

哈利法克斯勋爵此时已经彻底出离了愤怒。

一颗绿色的太阳当头砸在正在冲锋搏斗的战斗法师们头上……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看着这如同禁咒犁过一般的深坑,看着那已经扭曲得没有正常形状的树干,勋爵拼命地寻找着还活着的人,但似乎即使是魔法师学院的教授也伤得不轻。

对面的敌人似乎也不太好过。哈利法克斯勋爵看到远处有死灵法师在吟唱漫长的咒语,好像想要复活几个刚刚死去的战士。

勋爵心里腾起怒火。他顾不上自己刚刚用了一个金色巨网抵挡了一部分绿太阳的威能、此刻精神力正处于枯竭状态的事实,强行念动一个又一个毁灭性的闪电术式。

耀眼的闪光穿过一片哀吟的战场,打在了那个死灵法师的身上……然后消失了。

勋爵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冲昏了头脑。这么简单的一个折射幻境,都没有看穿……

“不要愤怒,不要愤怒,要冷静。”勋爵不断地在心中默念,“冷静对敌,冷静思考……”

但是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吐血、骨折的模样,勋爵还是没法冷静下来。

这是他培养了多年的孩子们啊……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

勋爵自己没有孩子,魔法师学院的学生就是他最亲近的后辈。

他决定不再保留那些最顶级的术式……既然对面已经采取了这样的态度,打出了这样的底牌,自己这边也必须如数奉还。

即使这样的术式会短暂地抽干他和飞龙的全部力量。

不管怎么样,气势绝不能输。

他摸了摸飞龙的脑袋。那条龙也知道了他的意思,用眼神疑惑地询问他:你确定要这样吗?

勋爵点点头。他重新拿起手中的魔杖,嘴里念的却不是咒文,而是发狠一般的台词:“一个接近禁咒级别的术式,我不知道你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但我要你们知道,论禁咒,我也会,谁怕谁?”

高阶的魔法师,尤其是高到哈利法克斯勋爵这样的地步的大魔导师,其实是不需要按照“规章制度”来念魔法的。甚至都不需要像其它的无吟唱施法的魔法师那样还需要在心中默念……他随便念一段文字,就是他想要的魔法,和具体内容没有关系。

他的魔杖前端,缓缓地释放出一道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在空中扭曲、变形,不断地放大,最后成为一把几乎有数十米高的金色巨剑。

巨剑的虚影悬浮在空中,缓缓地调转剑头,直直地指向了敌军躲在后面的魔导炮阵地。

剑柄伸展开来,向两翼拉直。和剑身在一起,几乎组成了一个悬空的金色十字架。

哈利法克斯勋爵大手一挥。十字剑的金色光华又强大了几分,以劈山破河之势向前射去。巨剑轰隆地撞在敌军的魔法护盾上,破开护盾产生的魔法火花肉眼可见。金色的锋芒如同撕开白纸一样穿越所有的护盾,然后击打在地面上。

大地裂成了两半,数十台魔导炮从深口中坠落,炮兵们惨叫的声音已经被爆裂的巨响淹没了。剧烈的地形地貌改变引起黑水河的滔天巨浪……战场上满溢的鲜血和尸体被卷入河中,古特兰的一艘大船被整个卷得翻了过来。

地裂继续扩大,一条纵向的深谷倾斜地越过古特兰人的阵地。士兵们惊恐地向着深谷两侧逃开……但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然而这一发金色巨剑还没完……它斜斜地继续向下深入,最终在永望城的底部引起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从地底喷出的魔法黄金熔岩,一瞬间淹没和摧毁了整片还没被修好的城墙。它就像巴塔哥尼亚的群山中喷发出的火焰熔流……不,那种级别还不够,眼前的景象甚至让人联想起那场传说中摧毁了庞培古城的火山爆发。

熔流继续向前刮过,所有沿途摆放的魔法水晶仓库全都倒坍、销毁,有的存放不稳定源石的地方还发生了爆炸……

伴随着岩浆的喷出,漫天飞舞的火雨如同古特兰音乐喷泉的水柱一样从地表爆射出来,在空中迅速重新凝结为金色的魔法光核。每一个光核都开始逐步从周围的空气中吸收魔法水晶仓库爆裂之后弥散在空中的魔法粉尘,自身逐步壮大,在几秒钟内从一个细小的微核长成一个个新的微型黄金虚剑,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冲锋和爆散。

就这样,黄金大剑从整个永望城中犁过,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才最终消失不见。

这次,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神仙打架的样貌。

米登堡的代表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已经惊讶不起来了。

……

“我宁愿他把这种魔法砸在前排步兵的头上!至少矮人们对魔法还有些抗性,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吞掉……”在指挥桌前,耶律云慧有点郁闷。说实话,她现在挺生气的……这不是预先想好的剧本。如果真要这么演的话,麻烦可就大了。魔法水晶就是战争的根本,一发禁咒毁掉了库存,对古特兰人的毁灭性打击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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