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回家,想要跟冬生一起去附近找找童童,也许她就躲在我家周围也说不定。

而冬生没在门口等我,这让我觉得奇怪,换上拖鞋,对上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妈妈。

“冬生呢?”她一脸惊讶。

??

为什么这么问?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冬生不应该在家吗?

差点愣住了。

我装作没听见,往前跑了几步:“妈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冬生早上不跟你一起出去的吗?马上要暑假了,他想去拿点书不是?”妈妈责怪道,“夏生,你少用耳机,小心耳朵真不好使了哦。”

冬生出门了???我的冷汗直冒。

“不会啦,阿生去童童家吃晚饭了,之前童童不是一直住在我们家吗?我们才知道原来今天是童童的生日,她家里人想请我和弟弟吃饭呢。”我笑起来,“可是我没有带礼物,偷偷跑出来想买礼物给她。”

“这么重要的事,以后可不能随便忘了哦,”妈妈说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钱来递给我,“不要太晚好吗?如果太迟了给妈妈电话我去接你们。”

“嗯!”我接过钱,答应道。

从家里冲出来,背后被冷汗打湿。

我在家门口来来回回踱步,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比较好。

冬生是自己去找熊先生了?不会被抓住了吧?

他应该不会这么蠢。

总之得去我知道的所有地方去看。

我想去骑自行车,发现车子已经不见,只得冲出去搭乘公交,往那条路去,从站点下的话还得走一段路,才能达到湿润的森林和破旧的木屋。

雨开始哗哗下起来,季节即将交替,万物生长,正是雨水充足的时候。

等到达木屋,我已经被淋湿透,顾不了张望,直接推开半掩的门。

天还没黑,傍晚虚弱的光线洒进来,落在蹲着的冬生身上,他听见声响,连忙回头:“姐姐你怎么这么慢啊?”

我吓得叫了一声。

“我以为你被抓走了!要是妈妈给学校打电话知道你不在你就完了!”我冲过去,正要说他几句,走近后发现凳子上坐了个人,

满眼的红色让我出于本能后退。

那是破旧的木凳子,原本的褐色被血液染得看不出颜色,坐着的长发女孩垂着头,腿上有在红色中斑驳发光的东西。

我定了定神,才看清楚那发光的的东西是银色的鱼鳞,被仔细缝在皮肤上,却不是完整的一块,而是拼凑的,能看到差别的鱼皮。

我连忙冲上前掰正那个人的脸,童童虚弱苍白的样子出现,她微弱地对我笑了笑。

再往下看,她青紫的双腿被缝在一起,从大腿根部一直到脚的大拇指,她白色的裙子从肩膀往下渗透快要发黑的血渍。

带着鳞片的鱼皮已经将大腿全部包裹,膝盖往下连着红色的线,线的另一端是冬生被染红的手套。

地上是一堆被剥皮的鱼,最上面的还在跳动,呼吸着,即将变灰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不会的,妈妈那么相信你,跟你出门她不会担心的。”冬生耸耸肩,继续伸手去缝,“还好我以前喜欢鱼,不然今天可把我难倒了,就带了小刀和针线过来,一整天才做了这些。”

“胖虎下午来找我说童童失踪了,我叫他明天见不到童童就报警,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都要疼死了,快送去医院啊!”我想拿东西去止血,她全身都是伤口,我不知道要先堵住哪里。

“她是被赶出来的,我发现她的时候,她背上都被砍伤了,是我帮她缝好伤口了哦,她爸爸不会让胖虎报警的,就算报警,也会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我不知道冬生戴着笨拙的手套,怎么在血肉模糊中缝整齐,他那么仔细,头都不抬一下,“童童的脚已经失去痛觉了,这不,该是她变成人鱼的时候了,我答应过她,一定会让她变成人鱼。”

童童伸手抓住了我。

好冷啊,她的手。

那变得像粉末一样干涸的血液蹭到我胳膊上,我连忙紧紧抓住童童,我想要看到她那张自顾自,不屑一切的脸。

可是童童满眼泪水望着我,那眼泪大颗如温柔的潮水,将我淹没。

“夏生,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她说,“你不想看我像只狗那样,被打死在家里吧?你不想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吧?……我终于可以结束不幸了,我好想去天国。”

她的声音很微弱,我可以清楚看到她肩膀上被划开的衣服,还有被缝上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就这样全身湿透站在她旁边,握紧她。

我想要说点什么,说点开心的事,比如一起玩耍的时候,晚上在庭院里放冬天没放完的仙女棒,还有抹茶味的冰淇淋。

我没能说出口,童童的手在我手心变得软弱无力,她紧锁的眉头终于放松下来。

“本来我想让她吃点石头,这样方便沉入大海,”冬生认真的脑袋在我下方,他没有抬眼看,“我不知道诶,我有种感觉她一定会沉下去。”

我失去站立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贫瘠的脑袋想不出任何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冬生缝完最后一针,让鱼皮覆盖住她整个腿,连脚趾头都没放过,乍一看童童像拥有鱼尾的美少女。

海浪汹涌扑向礁石,变得支离破碎。

童童的脸是那么平静,与靛青的水面和遥远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

人鱼被海水带走,沉入深深,深深的海底。

然后。

永远地。

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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