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毕竟是委托人，而这对我来说有个更通俗易懂的词——老板。

若我将这通面谈也搞砸……哎，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我能够不那么口若悬河，委托人签约的概率就会大大提升。

如果像上几周那样无法得到委托者的信任，就意味着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挣到钱。

一想到月底还要交房租和网络电视的通信费，头就好像脑额叶被放进破壁机里一样疼……

前几天不该一时兴起花钱买那个“智能猫屋”的，最差也应该分期付款！小菊这只冷血猫又不会因此感激我。

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的委托人身上吧。

一定要让他签下订单，而且还得是事务所最贵的套餐！

“加油，现在坐在你对面的只不过是个未老先衰的年轻人而已！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KU小姐，你刚刚是把心声给念出来了吗？”

“非常抱歉！您就当刚刚有火车开过去吧！”

我又开始了。

有一说一，在激怒衣食父母这一块我实在是个天才。

似乎是因为特别爱紧张的关系，每次和陌生人说话的时候，手心都会出不少的汗。

知道这一点还来做这种无法避免与大量陌生人交互的工作，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对方似乎很敏锐地注意到了我双手的“异常”。

“手心都出汗了，没问题吗？”

“没，没事！”

观察的可够仔细的……但话说回来，难道说我的手是很有特征的那类吗？

初次见面的男人一般不会盯着女性的手看吧。

委托人托起双手，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只是职业习惯罢了，请别在意。”

“职业习惯？对了，黑瞳先生曾经是S级英雄吧？”

“嗯，不过别再说那个代号，叫我的名字陈晨就好。”

陈晨…年纪三十岁上下，有着杂草般的浅褐色头发，肤色苍白、身材瘦削，完全没有和职业英雄沾边的特征。

但，也不好说…这一行并非我这种外行人能够点评的，拥有特殊能力的他们，不能够仅凭外表来断定。

“陈晨先生，我的手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我说过是职业习惯。”陈晨回答，“盯着目标的双手就能判断出下一步的攻击，久而久之观察力就敏锐了起来。”

“原来如此……”

“不过就算如此你竟然会开委托事务所，这不是需要时常保持紧张感的职业么？应该很不适合你才对。”

“也许吧，但人不就是想做就做的生物嘛。”

“你说的也对。”

就在这时，桌面茶杯内的液体忽然开始缓慢而剧烈地摇晃起来。

小小杯中仿佛发生了海啸一般，离奇的是茶杯牢固地纹丝不动，仿佛只是茶水在杯中进行着一种不干扰任何其他事物的“独立运动”。

与此同时，陈晨先生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过了一阵，杯中的摇晃才平息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怀着无比的敬畏之心让自己冷静，但仍然难抑激动紧张的心情。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他说。

“刚刚的，就是传闻中那个吗？”

“嗯…Heroes感染。”

“我还从未亲身经历过…听说携带Heroes原体的人，会让一定范围内的物质产生反应。”

“像我们这样的超能力者，体内的Heroes细胞数量多于一般的携带者，如果控制不得当，就会影响现实中的某种特定物质。”

“您刚刚让茶水晃动了，难道是因为您Heroes感染的特定物质是茶水？”

“不，我的感染目标是所有液体。”

“啊？难道说人体内的血液也在内？”

“确实会对体液产生感染，但也不过是让你心跳加快一阵子罢了。”陈晨说。

“杰姆斯还真是…”我一言难尽。

“你…不会在想爆体而亡这种蠢事吧？”陈晨淡淡看着我，“我已经退休三年了，体内Heroes细胞在逐年下降，你可以放心。”

“……只是不知道出现的契机被吓到了而已。”

陈晨先生竟然在和我的会谈中激发了Heroes感染，若是今天的谈话内容被公开，他恐怕又得面临英雄协会的条例惩罚机制。

Heroes携带者，如果因为类似感染这种事影响到了普通人甚至公共秩序，将会面临罚款、警告甚至是关押的惩罚。

陈晨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对我保持着歉意。

无所谓了，仅仅偶尔是让茶水什么翻涌而已，以大多数男人来说这真的算毛病吗？

我喝醉了之后，也能让马桶以“翻涌”的频率进行持续冲水，典型的喝多少吐多少。

“能说正题了吗？陈晨先生。”

“那我就继续问了，KU小姐，你穿多大的鞋子？”

“什么意思？”

“鞋子的尺码…若说的太露骨一些，就是脚的大小。”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脸红，就算有也是因为羞愤。

联想到前几天的新闻，陈晨先生的脑袋真的正常吗？这很值得怀疑。

“我以为我们是在谈工作！”

“这个问题，对我也许很有帮助。”

我没话讲，不知道这位S级退休英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到底，我认为他刚刚关于“脚”的话题已经算公然猥亵了。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说了。

“37…”

金钱就是everything，我不可能和钱过不去。

“让你觉得奇怪了吧。只是我看到一本书说道，脚大的女人更会花钱。”

“这是哪儿跟哪儿…”

“你玩手游么？”

“嗯？不玩！”

“你手机里有多少个购物软件？”

“两到三个。”

不管眼前这位先生有什么目的，在两三个问题过后我的心理斗争就完全消失了。

因为我完全猜不出他到底想要委托什么，才能问出这些不沾边的问题。

陈晨先生始终保持着平静的面容，眼皮从未扬起过哪怕一回。

好像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这里明明就是我的办公室。

最后，他终于问的差不多了。

那些问题大多数都平庸到无法启齿，跟严肃的工作更是风牛马不相及。

什么“你喜欢名牌衣服吗？”以及“对生活质量有追求吗？”

这类问题，倘若非要用关联法找出其中的共同点，那就只有一个。

似乎全都是和“钱”有关，没有钱干不成的事情。

对我而言，对一个正处于房租危机中的单身女性而言，“钱”这个话题无疑是致命杀手。

我的回答真的是十足谦卑了，我更愿意直言我是个爱钱的女人。但是，为了维护我的光伟形象，我还是违心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希望能让他满意。

不过他到底想干嘛？难不成想让我帮他花钱吗？

真的是，天底下如果有这种美事儿，我就会一辈子感谢我开了这间委托事务所！

“我想委托你……花光我的钱。”

“花光你的钱是吧？没问题！不，等下！”

陈晨依旧保持着平静而冷漠的神情。

“哪里出问题了吗？”

“出了大问题…陈晨先生。”我压低声音说，“你不能让别人帮你花钱，你已经老大不小了！”

陈晨换了个坐姿。

“这也是我的自由，更何况我听说你很厉害。”

“真是不敢当。”

“在千星城敢开这种事务所的只有你一个，过去你也解决了不少的大案子…涉猎的专业领域之广，让人惊叹。”

“可是！花钱这事儿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我的预言成真了？

他真要我帮他花钱？

赶紧掏出手机检索关键字“S级英雄 收入”。

“我也想亲力亲为，但我需要在短时间内花大量的钱，还得合乎规范，合我要求。”陈晨说。

“听起来似乎很诱人，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这种委托总觉得非常可疑。

陈晨站起身来。

“没关系，反正根据我对你的测试，你也并非喜欢花钱，或许你也不怎么会花钱…”

是么，原来刚才那些问题是为了确认我的“花钱能力”。

真是有趣，但…也到此为止了。

“看来让您白跑一趟，不过我很好奇，您预计让别人帮你花多少钱？”

我一边起身，打算将陈晨先生送出门外。

陈晨面无表情地想了想，问：“先花个十亿怎么样？”

此时此刻，已经抓住了门把手的我，浑身的肌肉仿佛突然凝固。

我一把推上了即将要为陈晨打开的门。

“我觉得这件事上，我还能够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KU小姐…”

“我一定会帮你花光的！”

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坚持还是别的什么，陈晨重新坐回了座位。

“我明白！不问为什么，花钱就完事了。”

“一个月之内，你办得到吗？”

“我尽力而为。”

总之，我的房租应该是有戏了。

而现在他是真的要先走了。

“对了，能问一件事么？”

“什么事？”

“那天早上被便利店发现的您，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那种……”

我的问题还未问完，陈晨便开始有些异常。

也是，对于这位先生那天的“公然猥亵”举动，和今天形成鲜明对比。

但陈晨却对我轻轻笑了笑。

“人不就是想做就做的生物嘛？”

“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