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白最只觉得喉咙干渴,肚子也饿得发慌,瞧着月神醉得也有七八成了,便瞟一眼,犹犹豫豫想起身。

却不料,月神拎起酒潇洒地翻身上桌,守着那些吃的,修长的食指扣了扣桌子,轻声道:“这儿的残羹冷炙你随便吃。”

谢您呐。但您有必要强调,赏她的是剩菜么。

张梓白手揣在袖子里,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桌上摆了七八碟菜,虽然张梓白也在京城呆过一阵子,但这些个菜名她却说不出来,想必食材很是珍贵稀有,而且这一碟碟的佳肴都完好无损想必也没被人动过。

搁在上头的翠玉箸她是不敢用,只是很小心翼翼地用手捻了些尝。

月神很安静,只是不动声色地望着张梓白。屋内烛火晃动,光线昏黄,气氛好了起来,没有平日的那般紧?张。张梓白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月神殿下瞥了张梓白一眼,像是闲话家常般开了口,“你去了二殿?”

“嗯。”

张梓白正啃着一支鸡爪正香,这像是鸡爪的东西却又没了鸡味,莫不是凤凰爪,腌制得刚刚好,有劲道又入味,冷是冷了些,但好吃哇。叼入嘴里,唆了唆骨头里的汁。张梓白腾出了油手准备捉别的。

“你在二殿那儿干了什么?”月华俯下身望着张梓白,一股浓烈香醇的气息迎面而来,“一直呆到这个时辰?”

张梓白的爪子腾到半空,便犹豫了。不知道他这么问她是何意?

然后月神冷着脸,从一桌菜里面挑出了菜色最好的一盘递给了张梓白。

张梓白大受感动,老实禀报,“因为在二殿那儿学法术之后遇到了些事儿。”

月长眉一抬,望着张梓白。

张梓白埋头,眼观菜,鼻嗅味。没搭理他。

“隐瞒不报,鞭笞三十。与主子同吃,没规没矩责罚七十鞭。”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传来。不!错了,是带了点威逼的成份。

张被他这么一吓唬,忙放下手里的凤爪子,手收了回去,声音立马降了八度,“是殿下赏我吃的。”

月神瞪她。

张梓白缩了下脖子,与醉酒的人辩理是最不明智的。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梓白又不是去偷人,犯不着藏着掖着,于是张梓白老老实实地擦着袍子,立马招了,“小的中途在道上遇到了主公,结果他犯傻认不得路了,于是小的便送入他二殿,才弄到这个时辰。”

“其实照你这么一说,你没做错,甚至该赏而不该罚。”月神沉思了片刻,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张梓白诧异又惊喜地望着他,内心这叫一个澎湃。

“不过,难道只有做错了,本君才能罚你。”月神话的尾音微有些上扬,有浓厚的鼻音,于是活生生的把一个肯定句,掰成了疑问句。

“不,您啥时都能罚我。”

月神挑眉,给张梓白一副你明白就好的神情。只是眉梢染了些微醉,眼神警告的效果没有往常好,带着点儿嗔意。

“还记得三殿的规矩么……”月神探出手,跃过桌上的酒菜,牢牢地握住了张梓白的手肘,似乎想把张梓白拉近。

张梓白怔了怔,望向他,“不得狂醉。”

月神醉眼一挑,眉宇中有隐忍的怒意,“不是这点,说别的。”

张梓白被月儿的酒气熏得也有些醉意了,杏眼儿一转,机灵样儿十足,“不得搽脂抹粉,要淫悦他人。”

月神像是被张梓白气到了,嘴角一抽,“让你牢记的偏记不牢,总是记些有的没的,非被你气死不成。”

月神这会儿偏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将张梓白揪紧,手却没多大的力气,张梓白也压根没借着月神的力,一不留神整个身子便软在了月神的怀里。

一时间醉香满怀。

月神斜睨一眼,语气也软了些,“记住,殿里的规矩是不得被他人淫悦。”

……那她和他这会儿算是啥?若按照殿规来说,她该不该反抗一下。

张梓白不情不愿地在他怀里小小捣鼓了一下。

月神秀眉一竖,拉开了张梓白,立马板了张脸,狐疑地看了张梓白一眼,出声质疑,“你身上是股子什么味儿。”r

啊……“有味?”

张梓白低头嗅了嗅,只觉得挺好闻的啊,是一种雨后青竹的味道,“怕是从二殿那边沾来的。

“你倒很实诚。他们劝说的对,女人啊总归是不长记性。”月神君蹙眉,眯眼盯了张梓白一会儿,危险的气息立马又回来了,“你身上沾的是玉华的气息。”

张梓白警惕了起来。却见月神视线慢悠悠地望着桌上的那些菜,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一句,“我与玉华君八字犯冲。”月神那俊美的脸在烛火下愈发妖娆,继续说道:“他的香师与我殿的厨子也有些小过节。玉华君爱的香与我爱吃的菜,堪堪凑在一起就会生出事端。”

张梓白大感不妙,“您爱吃什么?”r

月神往桌上那些白花花的凤爪碎骨头,慢悠悠地瞟了一眼。

“会有何事端?”

“你说呢?”

张梓白呆了呆,还来不及细细体会便轰然倒地。

……

当晚,张梓白做了个噩梦,梦到炎殇被锁在了一棵石柱上,身上布满了被鞭子鞭打过后的红痕,她想要去救炎殇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被铁链束缚住,挣脱不开,在她的身后,一名看不清样貌的黑衣人挽着袖子,执起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她,一边抽还一边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最后被打出了原型,即便是这样身后的人仍不愿意放过她,反而愈发狠毒的抽打着她的身体,直到她晶莹剔透的鳞片一颗颗脱落……

醒来后张梓白浑身沁出冷汗,脸色发白,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屏风后的硬榻上,月神殿下正坐在桌子旁翻着书,指下隐隐传来纸张的细响。瞟了张梓白一眼后,只是慢悠悠地掀着袍子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拿背部对着她。

月神的背真是挺拔,线条极其优美诱人,慵懒地穿着玄色袍子,一头银丝沿着玲珑的背脊缓缓披下,懒洋洋中有些邪佞气质。

只是这会儿尊贵的背影出现在此处,让张梓白在受宠若惊之外,还觉得有些惶恐。张梓白披着外袍,低头束带子,穿履也慌慌张张的下榻。

“醒了?”

“嗯。”张梓白老实巴交。

“叫你来伺候,反倒让我等起你来。”月神翻了一页,淡淡地说着。

你若不喂我那些被下料的酒菜,我能昏到现今还不醒么。这个罪魁祸首,反倒还责怨我来了。

张梓白心里嘀咕着。

月神放了书,手持起桌上摆着一碗汤,低头垂目喝着,似乎是醒酒汤,已被他这么喝完一半了。

……他饮得那么优雅。

月神揉了揉肚子,羡慕地望着他。

“他们原本给你留了早膳,但你怠于侍主,我便让他们把它给倒了。”月神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地陈述了一件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但对张梓白仿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张梓白傻愣着不动,月神斜睨一眼张梓白,轻描淡写地说,“还杵在这?不去练法术。”

张梓白软软地应了一声,作福告辞,低头瞅了月神一眼,月神懒得望她独自酌着汤,面无表情,张梓白满腹狐疑地走了。

却没遗漏月神嘴角隐隐泛起的微笑。

张梓白汗毛乍起,禁不住浑身一抖。真是副诡异的千年寒冰脸,谁要真跟这别扭性子的人一起过,估计这一辈子就有蛮漫长的。

想起今早做的梦。张梓白拍着后脑勺,恼得抓乱了发。

她怎会做这种荒谬无稽的噩梦,r

炎……

尽管是不详的梦……可是……她想炎殇了。

臭炎殇!那么久都不来找她!哼!

一整日下来,张梓白都有些心不在焉,别的弟子都拿着竹剑比划着正起劲,张梓白却把懒懒不想动,只把剑插在地上,席地而坐,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发什么呆呢。”一个明朗熟悉的声音从张梓白背后响起,张梓白低叫了声,手捂着被敲疼的脑袋揉着。

张梓白却懒得回头。

放眼望去整个上界,就只有狐小白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偷袭事儿。狐小白很没有成就感,扁嘴站在张梓白面前,体态潇洒多姿。

张梓白这会儿才正眼看他,仍是穿着一席碧色的袍子,模样打扮与他人差不多。

“你怎么又扮弟子了。”

狐小白笑不语。

“这些个苦练修行术的家伙以后都会是你二殿下的人,你也不怕今后被他们识破。”

“……这儿都是我的人,包括你么?”狐小白眼神明澈,说笑话。

张梓白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住揍他的冲动。

狐小白笑了,然后瞅了张梓白一眼,席地坐下,抱膝,叹气,“做殿下太无聊了,不如这儿玩得痛快。”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二殿之主的。”张梓白抱着竹剑哼。

“捡的呗。其实要轮也轮不到我做这二殿。月神他无论是法术还是年岁地位都高于我。若不是他当初与主公奇迹般地召唤出了烛龙,只怕整个东海神族与凡间都还身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狐小白眼神黯淡避而不谈了。

张梓白一脸动容。狐小白这番话里似乎牵扯着一些惊天秘闻。不过他似乎避讳谈及此事。

不想说她也不勉强了,毕竟这事儿不是她们平民老百姓能八卦的。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倒是知道个好地方。”狐小白看张梓白无精打采,心生一计。

“哦?什么地方?”张梓白有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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