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三声。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雨声将它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赫迪斯手背发力，又敲了三声。

门的另一边传来碎碎的的脚步声，门开了。

“赫迪斯少爷？”开发的女仆上了一些年纪，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

“我母亲呢？”赫迪斯拍拍身上的雨水，跨步进去。

“夫人在阁楼休息。夫人好长时间没见到您了，这几天老跟我念叨呢。”女仆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给赫迪斯递来一张干净的毛巾。

赫迪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顺着楼梯扶手上楼。

几次拐弯后，便是楼顶的阁楼。

阁楼的吊顶是三角形的，很常见。这栋屋子不过是里昂城镇中稍稍有点权势就能居住进来的楼房而已。

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滴落的雨点。阁楼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口，从这个窗口往外看就是克里斯蒂安夫人每天的乐趣。

“赫迪斯，我的儿子，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克里斯蒂安夫人的腿脚不太方便，她伸出手想要和赫迪斯拥抱。

赫迪斯弯下腰，将母亲抱入怀中：“抱歉，母亲，最近很忙……”

克里斯蒂安夫人一头又长又卷的头发垂落在背后，发色和赫迪斯一样，是火红的。

“赫迪斯，你的头发……在流血吗？”克里斯蒂安夫人捂着嘴，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后她又动了动鼻子，嗅了嗅，“而且，还有一股清新的茶香味儿？”

赫迪斯笑了笑，又用毛巾擦了擦滴水的头发：“不是的，今天不小心把红茶打翻了。”

赫迪斯笑得很温柔，对待他的家人，他永远会把内心最柔软的位置拿出来。

“是有多不小心，才会把红茶翻到头顶上去……”母亲颦着眉头疑惑，印象里的赫迪斯不应该会这么粗心大意才对。

“弟弟妹妹们呢？”赫迪斯岔开话题。他环顾四周，从上楼开始就没有听到那帮家伙的嬉闹声。

换做往日的话，那几个调皮的家伙早就扑过来挂在他身上了。

“他们上学去了，你的弟弟妹妹也不小了，该上初级学院了。”夫人的脸上溢着慈祥的笑容，她把赫迪斯手上的毛巾拿过来，细细擦去赫迪斯头发上的茶水。

赫迪斯闭上眼睛，享受这短暂的幸福时刻。

在外面他必须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是在家里，不过是一个也需要在母亲怀里撒娇休息的普通少年罢了。

母亲的衣服上混合着淡淡的香草香味和太阳晒过的温暖气味，但是最浓烈的还是经过药材长时间熏陶出来的药水味。

“上次给您带回来的药，有按时吃吧？”赫迪斯轻声问道。

“嗯，吃了啦……但是别再给我买那些没有用的药水了，多花点钱在自己身上吧。”夫人轻轻拍抚赫迪斯的后背，“别整天嚷嚷着鸡肉长肌肉，偶尔牛肉还是要吃的。不要因为鸡肉便宜就总是吃鸡肉啊……”

赫迪斯把头埋在母亲的肩头，喉咙有些哽咽。

父亲常年在外带兵，母亲腿脚残疾，家里大大小小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这就是克里斯蒂安家族的现状。一个没有权利、没有财力、空有其壳的帝国皇室。

赫迪斯甚至会为了一些小小的报酬跑去遥远的北方城镇做危险的任务。永冬之城的那只狼皇可是吃了上千的人类，他能从当中活着回来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那只狼皇的消失，和弥迦伊也许也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母亲……”赫迪斯不光声音很轻柔，连带着动作也很温柔，他的额头贴在母亲的肩膀上，看不见神情，“如果我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同伴出卖了，那我是一个坏人吗？”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坏，赫迪斯。”母亲温柔的抚摸赫迪斯的后背，温声道说着，“任何事情的好坏都在你所把握的‘度’上面。”

“在人性与道德之间，没有越过那条线，那就定义为‘好’，反之则就是‘坏’。告诉我，赫迪斯，你所说的出卖是指……？”

赫迪斯吸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把他刻意隐瞒的信息泄露了出去……”

“那他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伤害，或者丢掉性命吗？”

“我现在还没办法判断……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但无法逃避的是……他会对我失望吧。”

赫迪斯内心忐忑不安，握拳的手在颤抖：“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经成型了……我也没办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