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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圣在雪山上参悟后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当然。”

“世间一切皆有天命,凡间俗士亦为神才。”

“你是说——”

“但神才的天赋,若不是正道的天赋呢?”

“。。。”

“所以这个人的故事,我也不忍心听。”

“那就不说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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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

男孩疯狂地跑着,沾着泥土的脸被雨水打得凌乱不堪,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抑或是两者都有。

在他身后一处盆地里,大火仿佛在和暴雨作对似的,朝天空张开自己的爪牙。

那里曾经是少年的家,是他从出生开始一直生活的地方。

一个小宗门而已。

互相帮助,互相打趣,互相比较谁更努力,谁的记忆更加高超。

其乐融融,不以大欺小,师傅都倾囊相授,前辈都温和照顾。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和村子没什么不同的宗门。

被魔门入侵了。

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正邪两道,在修仙界本来就是如此,一年里两道被覆灭的小宗门几乎都快有五十个了。

对,在强大的修士,那些天骄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但在男孩眼里,就和天塌了一样。

可他只能跑,甚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总之他的双腿就一直在动,连回头都不敢。

“哈哈哈,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噫!”

“走开,走开,别过来!”少年疯了似的丢东西,有什么丢什么,宗门长老给他的第一本秘籍、师姐送他的礼物匕首、第一次修炼时用的灵石。

都是男孩视若珍宝的东西,所以在出事后他才会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

但现在他把它们都丢了出去。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些看起来很没用的东西,只是因为一点点的开心,就会想把它们当做一辈子的宝物。

“哼!”来人一身黑袍,看见这些东西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凌乱的魔气放出,将它这些杂物随意地击碎在空中。

“啊——”少年像是被吓到的样子,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无比扭曲。

“虽然没什么修为,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黑袍人砸吧了下嘴,骷髅面具下的嘴唇微动。

死。

男孩看着黑袍人漆黑的,萦绕着魔气的手掌,突然想到了这个字。

当初在听师姐解释过后跑到母亲怀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死死抱着母亲不撒手,被爸爸嘲笑是胆小鬼。

男孩从来没有认识到死是什么,只是觉得很恐怖。

死。

所以他一直都很乖,很努力。帮助朋友,对陌生人和和气气,对长辈尊敬有加。

男孩一直觉得只要这么做,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重要的人就一定不会离开了。

无论他有多么难受,多么不喜欢,他都忍下来了。

死。

男孩脸上还挂着鼻涕,明明只有十二三岁,明明人生还有很长很长,明明还有很多想做的事,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比如话本里强大的宗门,很多好吃的食物的超级宴席,传说中的炼丹大会,能和众人切磋武艺的赛事。。。

死。

可是为什么,明明都这么努力了,那么难受过了,明明自己都不奢望什么了,只是想安静地待在这里直到自己消失,明明自己已经打算一辈子都不再伤害别人了。

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死。

黑袍人的手掌即将命中男孩的胸膛,一缕魔气钻进了他的身体,准备大肆夺取这个脆弱修士的生命。

天上狂雨停顿。

地上怒火噤声。

男孩的眼球上,浓郁的血丝蔓延开来。

“为什么?”男孩失神地问道。

“啊?”黑袍人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等他再次凝聚起心神朝着男孩看去的时候,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而自己面前的地上,不知怎的,有一大滩血迹。

“?”他低头看去。

无声地狂叫起来。

不知何时,黑袍人的身体消失了,只剩下那些鲜血在被重新动起来的大雨冲刷着。

“回答我——”黑袍人的头落在地上,最后的一点神志听到了男孩的问话,在他眼中,那个男孩背对着他,手上干净得仿佛刚刚洗过一样。

只是身上,魔气浓郁。

“回答我——”男孩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一边慢慢地朝着火焰旺盛的地方踱步。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黑袍人聚集在他周围。

“什么。。。东西?”他们忌惮地围拢在男孩身旁的一些断壁残垣上,面露惊惧地盯着少年。

“不知道。”“这种魔气。”“喂,这小子是什么啊?”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啊!!!!!!”

男孩哭泣着问道,但是随着身边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他的嘴角反而上扬了起来,再也看不出是在悲伤还是高兴。

慢慢地,那些魔气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直到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毫无一点奇特之处。

“?”

一名黑袍人眼前一花,眨了一下眼的功夫,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变矮了,眼前的景物突然抬高。

“搞什么——?”他看见一些同伴惊恐地看着自己,于是低头看去。

只看见了离自己很近的地面。

大脑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失去了意识。

“怪,怪物!”

“快,快杀了他!”

“啊啊啊啊!”

男孩如同鬼魅般地移动着,从未有过的力量感在他头脑中搅动着风暴,速度带来的**淹没了一切,鲜血的炽热温暖他那冰冷的身体,原本听不下去的哀嚎仿佛是仙乐一般悦耳。

“为什么——我会这么高兴啊哈哈哈哈哈!”

男孩肆意地狂笑起来,眼角残余的水滑落,被逐渐升高的体温蒸发,然后消失。

用手砍碎剑刃。

在那个人反应过来之前打断双腿。

低头躲开符咒。

连续三次踢腿把那个傻大个的胸膛踢塌下去。

接下所有的暗器然后扔回去。

宗门防身术原来那么适合进攻。

战斗,战斗,战斗。

杀戮,杀戮,杀戮。

因为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这样就好。

再也没有人唠叨让自己下手轻一点了。

再也没有人让自己按时睡觉了。

早课也不用去了。

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还是这么的——

愤怒。

快乐。

又不开心?

好奇怪啊。

男孩停了下来,最后一声惨叫消散。他看向天空,不知何时,这偌大的宗门里,已经全无活物。

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建筑破碎倒塌的声音。

雨也散去了。

男孩不喜欢看废墟,所以他抬头。

那颗紫色的,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星星在闪烁。

男孩微笑。

双腿用力蹬地。

朝着天上冲去,伸手想要够到那颗紫色的星星。

他从小就一直想要的来着,然后师姐说只要自己长到二十岁就会摘下来给他。

但现在男孩觉得自己好像能直接摘下来。

一次又一次。

直到裂缝将这里完全摧毁。

男孩失去了立足点,随着残破的建筑跌进自己踩出来的大坑里。

在失去意识前,男孩一直在疯狂地大笑。

手上握着那颗紫色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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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心现世。”

“明明此人百世为善,为何会——?”

“戒禄。”

“。。。主持。。。”

“交给你了。

“是。”“可是主持——”

“我懂,戒禄,我懂。”

“正道之极出至邪,邪道横行存至善。”

“当中变化,天道都看不透。”

“只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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