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八成就是那东西。

萝妮点了点头。

“那是他们用来控制别国的手段。”

“控制？”

“正是如此。”

国王陛下将手肘搭在桌上，十指交叉。

“萝妮，如果想用非暴力手段控制一个国家，最好从何下手？”

赤轮王盯着自己的女儿。

“刚需物资吧。”

萝妮答到。

“正是如此。”

他微笑着点点头，女儿果然如自己所料，继承了妻子的聪慧。

“每个国家都有其支柱产业，举个例子，邻近的亚人国度——双叶城，他们的支柱产业便是亚麻布，除此之外，每个国家又都需要养活国民，民以食为天，因此粮食产业也必不可少。”

“而魔族控制他国的手段，便从这二者下手。”

国王缓缓说到。

“他们先是向他国推行本族的纸币——那是魔族们使用的代金券，由政府监制发行，如果谁肯加入金券贸易圈，就能在贸易圈国家内享受低关税，对外贸易时也能得到魔族的保护，魔族们强行打开某个国家的市场时，金权贸易圈的国家还享有优先倾销权；不过在对外贸易时，只能先通过魔族政府作为中间人，将金券转换为金银后进行商业行为，返还利润时用的却仍是纸券。”

“等等、”

萝妮提出异议。

“真金白银明明比纸币更稳定，为什么那些国家会同意使用纸张？”

“喔——”

国王有些吃惊。

萝妮小小年纪，竟然马上能想到金银比代金券更加稳定的事实，这真是不容小觑。

那在萝妮前世仅是人尽皆知的便宜知识罢了，使用代金券就意味着有通货膨胀的风险，如果政府没有相当的洞察力、控制力与行动力，那是迟早的事。

“这就不得不提魔族们的另一个手段。”

赤轮王正在重新审视女儿。

“仍说双叶城吧，那也是最先沦陷的区域。”

“那片山谷土壤贫瘠，每年粮收都不算充裕，但好在气候稳定，天灾罕见，只要辛勤耕作，本国耕地仍能勉强供国人糊口，但粮食的出产毕竟有限，他们偶尔也购买别国的粮草。”

“如果直接推行纸币失败，魔族便会从其它方面介入，他们先派出使臣游说，摆出友好的姿态——你们的土地并不适宜种植粮食，不如由占据肥沃土壤的魔族来提供粮食，你们用亚麻布和其他物资交换可好？我们会将关税调到最低，一切为你们行方便，从此两国便是盟友了。”

“事情才不会这么简单。”

萝妮插了一嘴。

“的确如此。”

“这样一来，双叶城的确在短期内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外来的粮食质量好，价格又便宜，本地麦子完全没有竞争力，领主和自耕农们意识到，种粮食还不如种亚麻织布来的钱多，于是便纷纷转而投资另一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萝妮心想。

“如此，双叶城的贸易重心越发向着织物转移，魔族的关税也持续走低，还给麻布商人各种各样的优惠与好处，譬如更多的激励资金，帮忙介绍更多客户，货源只认此一家等等。”

似曾相识的手段。

“这样的效果日积月累，终有一天时机来临，如果你是魔族的决策者会怎么做？”

国王陛下将这个问题抛给萝妮。

“种种手段的目的都是为了架空粮食产业，让关系国计民生的作物全部依赖进口，如此一来，只要以粮食的供给线做威胁，双叶城就不得不听命于魔族的号令。”

“没错，正是如此，但魔族们并非鲁莽的武者，一个个都无比精明，他们从不把别国逼得太紧，不会直接对双叶城呼来喝去，而是强迫他们先加入一个数百国家组成的圈子，统一使用魔族发行的金券，与此同时继续给予他们各种好处。”

“在不同的国家发行不同的金券，并根据他国的黄金储备与流通金银制定不同金券与魔族用金券的汇率。”

“金券使用方便，易于携带，只有用金券交易才能在圈子内享受低关税和各种优惠，因此比传统货币更有竞争力，普及的很快；他国金银矿脉也魔族以不平等条约禁止了开发，只有魔族才拥有金银的冶炼权；实际上，也唯有魔族这样精于算计又势力庞大的种族才有人力和财力保证金券的稳定，不会发生异常的升值或贬值。”

也就是说，不仅人类结成联邦，魔族也在暗地里用这手段发展盟国吗。

虽然使用的方法阴险狡诈得多就是了。

“一旦使用了魔族的货币，也就意味着将举国上下的经济体系拱手让人，本国经济将完全依赖于外族——毕竟魔族可以随意控制别国金券和魔族用金券兑换的比率——只要印钞票就好了，而魔族用的金券又直接和黄金挂钩，只要他们想，可以轻松影响所有纸币的购买力，你们手中的钱随时可能变成一堆废纸，与此同时魔族却不会受影响，毕竟只有他们才有大量黄金储备和金银矿的开发权。”

“就是这样，魔族兵不血刃地操控了他国商业与农业的命脉，藉此再渗透入工业、制造业、甚至是王公大臣当中，直至将整个国家架空，彻底变成魔族的附属国。”

“这么说来，他们也想在黎明之国推行金券了？”

萝妮问到。

“是的，但我深谙他们那一套，因此始终有所防备，多年来明争暗斗不断。”

“如果有国家像您这样，始终不肯妥协，魔族又将如何？”

“他们在实行以上手段的同时，暴力手段便已经在准备当中。”

赤轮王眉头微皱。

“但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暴力’手段。”

“他们会藉支援教育的目的在异国境内出资开设大学（传统意义上的大学在十二世纪就已经很盛行了）和其他教育场所，使用先进教育资源培植大量人才，却为他们灌输魔族的价值观念，多年后，这些人将渗透入各行各业；同时花重金买通高层和大贵族，为暴力冲突做准备；一旦怀柔政策失败，他们就会煽动那些人发动谋反，魔族的专门机构再伺机而入，在他们的扶植下建立傀儡政权。”

之前曾提过，这个时代农夫几乎不会发动起义与革命，知识分子和贵族们却会。

看来这一百年间，魔族们就是在做这些事了。

“如果异国境内原本就不安宁，他们还会借匡扶正义之名派兵入驻，干涉他国内政，玩先拆后建的把戏，若他国内部原本就有革命势力，魔族便会资助优势方成立伪政府，以便日后为非作歹。”

当然，以上这些大多都是在非人类政权的国家中做的，联邦的领导者们用宗教统一民心，信仰坚定者很难被乘虚而入。

“除此之外，他们的阴谋诡计还有很多，数不胜数。”

国王陛下神色凝重，这些问题令他忧心。

“只有那些法子统统失效，魔族们才会动用最终手段，即发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