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澄多数时候身着霓裳、道袍,今日却是一袭卫商门的寻常弟子服。

几月前,为了突袭卫商门后方大阵,顾青澄也被编入义从营之列。而此刻,正是行动的良机。

长羽宫外,已是声鼓震天。

卫商门在临近冬至前组织了一波总攻势。

义从营为了此次袭击,新编入了二十人,其中远凤队留守长羽宫,竹青与鹤嗥分队入城,战场上混乱,加之卫商门会充分发挥灵力补给的优势,会不时将弟子调到后方补给灵力,给予了他们混入其中的机会。

近来天气仍是干燥,南洲地处南方,约莫是腊月才会有雪,且少有鹅毛大雪,多是无关痛痒的小雪。

“那种小雪是堆不起雪人的,小时候总是沮丧,记得偶遇一次十年一遇的大雪,那时兴奋得很。”

阵前,陈亦站在龙袍女子身边闲聊着。

身边的人一如既往的戴着面具,对他的话不置一词。

卫商门再次压境长羽宫,此次新增补员,人数比上次还要更多,军阵间分布很广,比上次的三尖两刃阵多了些包围之意,是打算充分发挥人数优势。

此次来犯,并未出陈亦意料,几个星期前收到消息,离开长商城的商人已陆陆续续联合起来,向盐铁商会寄信求援的已达四成,如此形势下,盐铁商会最快会在腊月时从中土大洲赶来长商城,商家逐利,大多又短视,眼见两家没有在新春前停战的迹象,个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顾盐铁商会是否会籍此机会在长商城扎根。

而卫商门一方为了避免调停的结果,故在此时主动发难。

“这是最后一战了。”

陈亦略有感叹的说道。

此战无论谁败,都几无再战之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长羽宫再无退路,一败便没了再而衰的机会,卫商门是进攻方,虽明面上趁盐铁商会未到南洲,或许还能组织第三次攻势,但到时已是三而竭,只要此番再败,第三次攻势拿下长羽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此战无论对哪一方来说,都是必需求胜之局。

战鼓擂起,双方主司远射的营组开始互起攻势,千道雷光交加,天地一时为之色变。

此战双方再无保留,皆是以高雷符为攻势。

陈亦凝神看着这金雷交错的辉宏场面,一时心颤。

龙袍女子的手亦在轻颤。

不消多时,卫商门推进到离长羽宫前军三十丈距离,并未急于冲锋,而是扩大战线。

掌门所在之处传来飞信,长羽宫前军弟子接到后,大喝一声,全军推进五丈,弓朱营后方掩护,一时脚下扬尘无数。

王夫人即刻下令中军未移动的士弓营弟子趁此攻击。

弟子们收到命令,举起手中高雷符,顷刻间又是一阵雷雨袭去。长羽宫方虽推进五丈,但阵型未乱,江潮营弟子挡下多数金雷,一番浩荡攻势下来,长羽宫倒下百来人,弓朱营则在回击移动的卫商门弟子,金雷滚动破空,一轮攻势下来,卫商门同样倒下百来号人。

王夫人坐于主军军帐,先前一役,长羽宫耗去千余张高雷符,据长羽宫高层的谍子相报,双方高雷符数量差不多,此两轮攻势已耗去长羽宫所有高雷符,而卫商门仍剩近千张。

不过,战场上的士弓营仅仅还剩五百张,其余的四百张在另一群弟子手里,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所以……在扩大包围后,她先是下令士弓营将剩下的高雷符倾数用出,再下令冲锋。

长羽宫一方,承下又一轮金雷攻势后,将大部分拒阵营弟子移至右翼,以求打出一个突破口。

在卫商门冲至身前时,长羽宫一如既往的往前线用出烟雾符,迷雾弥漫,卫商门弟子毫不畏惧的冲入,杀声震天。

一位长羽宫弟子御出飞剑,剑光在人影间穿梭,找准时机,一剑将地方一位弟子毙命。

而与那敌方弟子缠斗的弟子脱困,没有急于迎上另一位弟子,而是先后退,以防守姿态应对。

长羽宫拒阵营集中右翼,以杀力极大的剑修为主,剑光交错辉映,隐隐有冲破一翼之势,王夫人下令将更多弟子调去右翼,以拖住拒阵营,为其他中、左两处拖延破阵时间。

同时,她下令灵力不足的弟子脱阵补给。

随后,观览战局的她再次看到数艘玄船出现在右翼。

王夫人冷声一笑,又是此着。

只是这次洛杉雪休想以此计退兵。

恰逢此时一封飞信进入大帐,落到王夫人桌前,她一扫,冷笑更甚。

义从营早已被她的谍子盯紧。飞信上说,义从营已顺着脱阵补给的弟子前往长商城。

军帐的角落,安置着一火盆,火炭烧得噼啪作响,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站在火盆旁。

王夫人手指捻着飞信,看着他道:

“义从营已入长商城。”

晏行雨接过飞信,笑道:

“我去送行。”

他将飞信丢入火盆,任其化为灰烬。

他走出军帐,天地一片敞亮光明。

王夫人看着他背影交代道:

“别忘了我战前跟你说的。”

“放心,绝不会忘。”

晏行雨点头道。

此战之前,王夫人跟他交代了一句话。

晏行雨走后,王夫人看向桌上地图,上有朱笔标注的点六处。她提起笔,蘸墨围绕十阵画上一个大圈。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王夫人站起身,暂不管战场局势,闲暇的用铁钳摆弄火盆,驱寒的烈火映照在她眼底。

一位青衫女子进入军帐,看向王夫人,正想开口。

王夫人没有看她,轻声道:

“范桂呀,为师疼你,不会让你去伏杀义从营的,危险。”

“可师兄……”

范桂欲言又止,因为她听到王夫人说了一句。

“伏杀义从营只是小菜,你师兄不会是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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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羽宫的义从营已顺着这批回去补给灵力的弟子进入长商城。

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只有军帐,为了避免被人察觉埋伏而一网打尽,他们分队进入,到达谍子军帐一带将以飞信通报。

顾青澄怀揣着一个锦囊,这是掌门交给她的。

身后跟着九位义从营弟子,一路沿军帐行走,尽管此前演练过多次,初次执行这种任务,还是不免紧张。

一位女弟子小声跟同伴说道:

“我们破阵之后,真能回去?”

“长商城地大,纵使暂时回不去也能先躲在长商城。”

身材较为高大的同伴如此说道。

“为什么不分多队,多处破阵…而是到达谍子军帐后再集合破阵?”

弟子越过一处军帐,继续问道。

“这地阶聚灵大阵阵眼再脆弱,也不是十几个返月修士就能轻易打破的。”

同伴顿了顿,补充道:

“最少也需五十名返月修士一起出手,才能破坏。”

领在前头的顾青澄停住脚步,举手示意后方停下。

后头的弟子连忙闭起嘴,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青澄,只见她躲到一座军帐后面。

远处出现三个人影。

三位卫商门弟子看见剩余九人,连忙走来,问道:

“你们去哪?”

九人中站出一位副领队,镇定道:

“回军帐恢复灵力。”

“可有令牌?”

卫商门弟子继续问道。

“有。”

副领队从怀里掏出一副事先准备好的假令牌,为首的卫商门弟子接过后,露出惊诧神色,道:

“这不是我队令牌吗?怎么……”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鬼魅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顾青澄眼神冷冽,连出三剑。

三名弟子连惨叫都做不到,当场气绝身亡,尸体倒地,血流四处。

“收拾掉。”

顾青澄一边简单交代,一边警惕的环顾四周,再三确认无人看到后,才舒了一口气。

已汗流浃背的副领队连忙叫人拖起尸体扔到空置的军帐中,刚才若不是顾青澄,他们早就坏了大事。

收拾好尸体后,他们更加小心的前进,后头弟子们再不敢出声。

脚下的青石灵砖,纹路愈发明显,这代表着,他们离阵眼也越来越近。只要此次奇袭成功,卫商门将彻底兵败如山倒。

无人能按捺心中紧张。

走过一处拐角,顾青澄停了一下,美眸注视在墙上,上面刻着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小记号。

“李言禅一队已抵达。”

她并未转身,淡淡的向身后众人交代。

众人心中紧张消了三两分,几位弟子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陆陆续续的走过几处拐角,发现了数个记号。

随着顾青澄一句义从营已全部抵达,众人不再如之前一般紧张,心里反而蔓延起兴奋,破坏卫商门大阵,可是此役最大的功劳!

顾青澄拿出洛杉雪所给的锦囊,打开之后,愣了片刻,立即转身对众人说道:

“前方大阵有伏,掌门有令,放火焼营!”

她将锦囊里的数封飞信拿出,飞信注入灵力后,去往义从营各领队手中。

不久后,潜入长商城的义从营弟子们放弃不远处的阵眼,防火烧营。

数道黑烟自军帐中升起。

潜藏的晏行雨扔出飞信,汇入灵力的飞信去到埋伏着的弟子手里。

他双手负后,缓缓拐过街角,微笑着喃喃道:

“夫人说过,长羽宫的新掌门战法主攻士气,而卫商门此时进攻,天干物燥,必有火攻。”

此时此刻,王夫人伸手从火盆里抓出一小块火炭,轻放在地图上,纸质的地图很快燃起,她对范桂笑道:

“帐外起烟了,洛掌门想送我一场火攻,我顺手帮她造一堵火墙,困死义从营。”

王夫人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地图,云淡风轻道:

“而义从营只是小菜,大长老的死才是主菜。”

卫商门安在长羽宫高层的谍子,从一开始就是主管谍报的六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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