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的思维里,讨伐魔王就需要征召勇者,清理魔物聚集的巢穴就需要公会发放任务给一个又一个的冒险者小队……

这本质上就是具有中世纪特色的一种散兵雇佣作战思想。

然而散兵模式其实完全不适合大兵团作战,而是适用于山地和森林游击、渗透袭扰和破坏补给线等等。

大兵团作战中,军事人员职业化和常备化是必然的历史进程。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冒险者本质上是不接受系统性组织和管理的非编制雇佣散兵,本质上是流窜的、无业的机会主义者。冒险者的数量越多,就说明一个社会越不稳定。”

——“导师”,前任圣女,娜塔莉亚·卢克西昂。节选自《战争论》手稿,该稿件目前尚未全面对外复制,仅在“导师研究小组”、高级政-委与将领学习班中作为研究材料。

……

……

中午的时候,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与第一军事学院的几位散兵战专家吃了一顿饭,稍微了解了一下此次远征布列塔尼亚的时候需要指挥的散兵状态。

通常的散兵团,也就是学院对抗赛中的模式——两个战士搭档,或者一位战士和一位魔法师搭档,组成一个个的战斗单元。

而主力的魔法师团队,则是不参加散兵战的集群,通常会在主力军阵中由持重型武器的近战部队保护。

……

第一军事学院的散兵专家们,对眼前的这位几乎未尝一败的少女也是有着充分的尊敬的。她在兴都斯坦多年征战的过程中,许多战例都已经被搬上了军事学院的教科书……尽管书上永远不会说某场战役的指挥官是谁,但一年前古特兰举行元帅授勋仪式的时候,军事学院的内部人士基本上都隐隐约约了解了这位少女在几万公里外的光辉战绩。

她打赢过很多匪夷所思的战役——比如火牛阵夜袭敌军关卡,三千勇士趁夜大破十万大军的驻地,并活捉敌方国王;比如渊独河伏击战,明明手下只有为数不多的本地农民兵,却打得装备精良得多的敌人丢盔弃甲、北逃数十公里,打得敌军心惊胆战地把渊独河河谷直接称为“死亡谷”。

同时,她也是高级将领中最懂得散兵战与阵线战相互配合的人。对于第一军事学院的专家们来说,这一次共进午餐的机会,是与真正在战场上作战的“实践型大佬”交流的绝佳场合。

于是,明明只是一顿午饭,几人却磨磨蹭蹭地吃了整整三个小时。一直到轮椅少女表示要去参加一个重要活动了,几位教授们才恋恋不舍地把她放走。

……

……

她所说的“参加重要活动”,其实并不是一个托词,而是真的要参加一个活动。

下午三点,她和身边的那位形影不离的老人抵达了古特兰城郊的一处红色的、带花园的小屋。这个小屋的地理位置很偏僻,交通也不太方便……住在这里的人显然是真的有归隐的念头了。

小屋的对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竖着一个微型的方尖碑,不高不矮,不大不小。碑旁空无一物,只是绵绵无尽的绿草,正在这夏日的骄阳下茁壮成长。

聚集在这里参加活动的,基本上都是目前或者曾经身居要职的人物。

包括现任的最高法院的首席大法官,劳动者联合会主席,公共安全委员会主席……当然,也有一些退了休的人物,比如古特兰联合储蓄银行的上一任行长沙赫特教授。

见到黑衣老人推着少女的轮椅缓缓驶入草坪,安全委员会主席瓦西里·伏龙芝先生亲自来迎接。大家寒暄一阵之后,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块微型方尖碑。

之所以说微型,是因为它实际上只有三米高。比尼赫卡拉大陆上的那些动辄数十米乃至上百米的巨型建筑要矮小得多。

整个白色的大理石碑上没有任何碑文,旁边也没有用于说明的刻字木牌。如果没有人来说明一下的话,普通市民们恐怕都会把这个碑当作是某个艺术家的新尝试。

但是,聚集到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块无字天碑究竟是什么。

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鲜花,仿佛预示了接下来将要进行的仪式。

……

“十年前,导师仙逝之前……她躺在病床上,把我们叫去。”伏龙芝主席站在无字碑前缓缓开口,“我们都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嘱托,要把这个亲手创造的伟大国度的后五十年乃至后一百年全都规划好。可是呢,她在最后弥留的时光里,只提了一个请求,就是永远都不许为她设立带有碑文和图案的纪念碑。”

这个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微型方尖碑,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即使到了将死的时刻,导师还是为了抹除对自己的个人崇拜而不遗余力。可是啊,谁会不崇拜太阳呢?”

“谁会不崇拜太阳呢”,一句话道尽了这些在场的“继业者”们内心的情绪。许多人低着头,仿佛眼前站着的是导师本人,而不是一块冰冷的石碑。

瓦西里·伏龙芝主席首先走上前去,把鲜花放在了石碑的基座上。恍惚之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这里还没有立这块无字碑,只有一块未经打磨的大岩石。导师坐在石头上,向年轻的瓦西里讲述许许多多的故事。瓦西里听得很费劲,往往要把导师的话反复琢磨好几遍才能彻底领悟——所以自认为智商不高的他每次都会拿笔把导师的话记下来,反复研究。

在导师的弟子中,他算是最为迟钝的那一个人。可是,这种迟钝的背后是恒久的执着和坚定。

他单膝跪在摆放着鲜花的石碑下,口中轻声说道:“十年了,十年了……如今的古特兰,已经与您离开我们的时候大不相同了。我们如今的繁荣、自由、和谐与强大,正是您为之奋斗了一生的理想的成果……就在今年的劳动节,我们通过了向布列塔尼亚发起战争的决议,我们将真正开始实现您最终极的愿望——将工团烈火洒向世界,让普天之下的劳苦人民获得解放。我们虽然愚钝,但必然持之以恒,不忘初心……您一定会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而感到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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