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阶一阶的楼梯,百转千回,楼道里只有昏暗的幽绿色光芒映亮着“快速通道”四个字。
“啪嗒,啪嗒”脚步声回荡着,大半夜一个人听上去仿佛背后还跟着一个人一样,甚是吓人。
但是李婉梅丝毫没有感觉,她仍然眼神里带着空洞和茫然,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一直走到快要到楼顶,李婉梅才看到了一个紧闭着的小铁门。
她上前去拧了拧,没拧动。
“行了。别费力气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心中猛地一跳,她僵硬地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她做梦都不想看到的脸。
“漫画看多了?真以为所有医院的天台都会开放给你们寻死啊。”陈宇哲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靠在楼梯扶手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李婉梅,淡淡地说着:
“你要真想跳楼,找个没人的卫生间还算靠谱点,趁着人不注意眼睛一闭往下一跳,指不准过十几分钟才能有人发现呢。还非要学人家搞什么楼顶跳楼……有意义吗?很有仪式感?还是很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婉梅对他那些讥讽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嘴唇发白地问。
陈宇哲耸耸肩:“碰巧路过。你信吗?”
李婉梅低着头,没有说话。
看着李婉梅这么安静地样子,陈宇哲反而有点惊讶了。
他轻笑了一下,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应该特别恨我呢。”
“比如扑上来像个疯婆子一样打我掐我,然后怒骂着说是我毁了你的生活啊,要我下地狱啊之类的话,最后打累了瘫软在地上号啕大哭啊——这样的剧本。”
“不过,”陈宇哲扬了扬眉毛,“你看上去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理智清醒的多啊。”
李婉梅露出了一个惨淡地笑容:“是啊。”
“我现在挺清醒的。”
“倒不如说,从黄延臣撕扯着我的衣领,冲我咆哮着怒吼让我把孩子打掉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清醒了。”
“是吗。那就好。”陈宇哲淡淡地回了一句。
“既然清醒了,为什么还想要去死呢?”
李婉梅微微歪了一下头:“很难理解吗?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会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这次轮到陈宇哲愣住了。
“我和我父母闹崩了。”李婉梅的声音很平静,宛如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他们和我断绝了亲子关系,也不愿再支付我的治疗费用。”
“我也没有怪他们。因为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的父母也不是为了要养一个在大学把自己搞怀孕还染上艾滋的孩子,才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的。”
她的睫毛不自然地抖了两下,连带着眼神都低垂了下来:
“是我辜负了他们。我对不起他们。”
陈宇哲沉默不语。
“我不是那么悲观的人,相反,我很清醒的思考了一下以后的生活。”
她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起来:“没有了父母的经济来源,黄延臣也不打算提供任何帮助,而且我还是身染艾滋的情况下,留给我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就算我咬着牙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没有能力抚养他。而且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也染上艾滋,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一生要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度过的话……”
“那倒不如。”她突然露出了一个让人心碎的笑容。
这一次,陈宇哲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了。
她说的没错。她现在尚且是个大学没有毕业的女生,而且身染艾滋的情况下,一个人根本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而加之此事被媒体大肆报道,身边的朋友估计也都敬而远之了吧。能不能找到工作就更是遥远了。
退一万步。就算什么事情都过去,孩子平稳的生下来了,那她作为母亲,又怎么忍心看着孩子从出生就带着感染艾滋的风险呢?
毕竟,相比生命健康,有的时候世人的偏见是更加可怕且致命的。
如果真的这么想下来的话——
啧。陈宇哲皱了一下眉头。
“我不想死。”
“但如果我的死可以平息一切的话——”
那一刻,李婉梅的表情头一次让陈宇哲觉得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