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功削弱了皇权，却开始让另一个敌人抬头。”

“莱昂，你知道E班有多少贵族吗？”

莱昂回忆自己看过的资料，把所有学生的资料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我们班40个人，贵族学生有9个。”

菲尔兹满意地点头：“看来你已经非常了解自己的学生，作为教师这点做得很好。”

“哎呀，昨晚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记住学生的名字和资料，感觉现在有点腰酸背痛。”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莱昂特别夸张地锤了锤自己的腰背，菲尔兹无视了莱昂给自己加戏。

“如果我说，现在你们是贵族最少的班，你会怎么看？”

“不应该吧？我记得学院不是靠考试选拔学生的吗？而且通过率很低，不应该会出现贵族学生与普通学生比例失调的问题啊！”

菲尔兹摇了摇头。

“二十年前，普通学生与贵族学生的比例还是9:1，十年前则是7:3，现在已经接近是5:5。”

“这，不可能吧？”

莱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后脊阵阵发凉。

“没什么不可能，蛰伏已久的贵族开始默默行动，从一些地方慢慢地改变着帝国。”

“难道你觉得只有E班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吗？我告诉你，整个帝国皇家学院还有很多不同学院的班同样遭遇着E班所遭遇的一切。”

莱昂终于明白菲尔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东西了，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魔导学院的学院长是位贵族，对吗？”

“很聪明，莱昂，你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A班、B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大贵族的子女。他们从小就受到最好的魔法教育，放在哪里都是优秀的魔导士。更别说那些一些贵族出身的教师拥有着特别推荐权，可以直接保送一个学生到学院来。”

“莱昂，像你这样不靠任何帮助，只靠自己成为高级魔导士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所以那个老太婆到底在做什么？她可是大贤者，是她说要把魔导普及给每一个人的，可现在她就眼睁睁看着魔导走向魔法衰败的老路？”

莱昂怒不可遏，菲尔兹却淡定地递给莱昂一杯修女送来的茶。

“这不怪贤者，这只是自然选择。贤者就算能干涉一时，也改变不了这样的趋势。”

“可是……”

菲尔兹品了一口热茶，对莱昂说道：“这茶特别香醇，你不尝尝吗？”

“谢谢。”

莱昂仅仅喝下一小口，就被茶的香醇给征服了。这一小口，就令莱昂感到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淡雅的清香甚至抚平了他激动的情绪。

“这杯茶的茶叶，并不是来自于我们这个世界，和许多新作物一样，它来自于那些行商和探险者之手。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驾驶着用虚空鲸鱼骨架制成的魔导帆船探索异位面和亚空间，在我们所属的世界之外，为我们带来新的发现、新的货物、新的认识。但是跨世界的高风险的冒险与交易，让这些来自异界的商品价格高昂。”

“泡这杯茶的茶叶所需的钱，足够一个低薪家庭一个月的支出，然而对于贵族们来说，这只是他们日常饮品。我这里都还有很多他们送的茶叶。”

“以前我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帝都教区大主教。在我管理教区的过程中，曾见过最贫穷的人无力抚养子女，不得不将子女给交给教会收养，无奈地与自己的亲生骨肉断绝关系。而离这些衣不裹体，饥肠辘辘的贫民仅一街之隔的地方，是贵族们被高大围墙所包围的大庄园和精致华丽的别墅。每天中午庄园的大门会打开，强壮的保镖簇拥着贵妇人出来施粥，获得穷人的赞美和感谢。”

菲尔兹凝视着莱昂的目光越发深邃而锐利。

“你说，同样是圣光的子民，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别呢？”

见学院长正敞开心扉和自己谈话，莱昂内心不禁有些诚惶诚恐。他知道菲尔兹完全信任着他，但他却无法回报。

永远不对任何人打开自己的内心，这是莱昂在这个充满欺骗与背叛的世界里，所学到的不被伤害的最好方法。

“那个，学院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老师，很难回答这样的问题。不过您的意思我懂了，当社会资源集中于少部分人手上时，阶级只会不断固化。学院目前只是出现这样情况的缩影。”

莱昂面带灿烂笑容，可不想在深入谈论下去的想法已经清楚写在脸上。他的眼神里短暂闪过一丝明亮，但随后又被沉重深邃的黑暗所取代。

“是啊，你说的很好。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情况。”

菲尔兹叹了口气。

“我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当这是一个老头发的牢骚吧。你能脱离黑暗站在光明中，我不应该再试图让你重新卷入黑暗中。”

“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守护E班。无论是你们学院的未来，还是帝国的未来，都会与E班的学生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

菲尔兹整理了下自己的黑色教士服，从衣服掏出一个星盘，神棍般地说道：

“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是个占星师，在观察星象时，得到了圣光的启示。”

“学院长大人，您别糊弄我。命运女神都陨落多少年了，附在群星上的命运之网早就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未来。”

“哈哈，不愧是你，居然知道命运女神的辛秘。”

“切，您去街上找几个信仰命运女神的黑暗精灵问问就知道情况了。现在还在街上给人算命的占星师，不是傻子就是骗子。”

“要是宫廷里的占星师听了你这句话，估计得大发雷霆。”

菲尔兹把其他班老师的报告放在柜子里锁好，然后说：

“今天就说到这吧。”

“诶，就这样，那处分的事情呢？”

“也就是被打小报告，多大点事。”

“那为什么要专门叫我到这里来啊？”

菲尔兹则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觉得呢？”

“……”

菲尔兹暗示了那么久，自己还看不出副学院长的态度的话，那自己是真的笨。

不处罚自己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菲尔兹只是想对自己说四个字：

加大力度！

就连副院长都看不下去那些飞扬跋扈的贵族们了，他想借自己的手给某些人一些教训。

“我知道我们学院长是想杀鸡儆猴，想把我们班作为靶子来团结其他班。但我想说，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鸡，而是火凤凰。到时候我们把猴子们的毛烧掉了，可不会对此负责。”

听了莱昂充满侵略性的宣言，菲尔兹只是呵呵一笑。

“有想法就去干吧。”

当莱昂向菲尔兹告别，准备推门离开时，听到菲尔兹在背后不经意间说：

“莱昂，昨晚你睡得好吗？”

那一瞬间莱昂心惊胆战，他僵硬地回过头，脸上闪过无数表情：惊讶、恐惧、疑惑、震惊……。

“您知道昨晚的事？”

“学院里很少有事情能瞒着我。”

“那您为什么不阻止？”

“哈哈。”菲尔兹举起茶杯，慈祥的笑容带着一点玩味，“塞西莉亚那孩子需要一点挫折才能成长。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不得不说，莱昂，看不出来你还挺绅士。”

看来自己的谨慎是对的，昨晚的事最想越觉得疑惑，看来这个老狐狸可没那么简单。仅仅今天这一手，可是把每一方都算计得死死的。

果然只要是和那个老太婆扯得上关系的家伙，个个都是腹黑的麻烦家伙。

莱昂感叹道：

“您可真是深得大贤者真传啊！”

“彼此彼此，我只是学到了一点皮毛而已。你作为大贤者亲传弟子，学到的东西可比我多太多了。”

“切，老狐狸，果然我来到学院当老师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居然还有这么多麻烦。”

听了莱昂的吐槽，菲尔兹举起杯子，报之以鼓励。

“莱昂，E班的孩子可要靠你了。”

听了这话，莱昂不着调地挂上“绅士”般的微笑。

“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可爱的学生们的。不过话说回来，学院支持师生恋吗？我觉得我班上有几个女生我是喜欢的类型。”

“滚，臭小子，别得寸进尺！”

菲尔兹一脚把莱昂踹出办公室，看不出身体瘦弱的他力气还挺大的。

关上门，听到莱昂脚步声走远，菲尔兹才喃喃道：“让他承担这样的重任真的好吗？”

菲尔兹有些不安地在办公室中踱步，最后不知不觉间走到书柜前。

他思索了一会，在书柜里取出一本没有署名，全靠手写的一本厚厚的书。

菲尔兹把这本已经翻了很多遍，页脚有些磨损的书再看了一遍，又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星盘，心情复杂地自言自语道：

“骰子已经掷出，没有回头路。”

“莱昂，就看你会如何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