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菲尔兹放下手中的报告，有些哭笑不得。莱昂则满是尴尬，拘谨地站在一旁。

“E班学生突然焕发活力，我觉得很好。比起以前的一潭死水，现在E班才算的上是正常。”

“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所有的班的老师都向我打小报告？”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不。”

菲尔兹打断了莱昂即将开始的诡辩，很直白地说道：

“我想你不用解释了，毕竟你们班上的学生可是高呼着‘贤者大人万岁’去砸其他班场子，这似乎足以说明了幕后黑手是谁。对吗？贤者大人的弟子莱昂。”

“学院长，冤枉啊，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自信，可谁会想到他们会拿鸡毛当令牌啊！”

莱昂一脸无辜，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

“少来了。你就是知道贤者大人根本不会在乎你拿她的名号去做任何事，所以有恃无恐。知道贤者大人对魔导的贡献，就拿贤者大人的名号压人，你这不是让其他魔导士难堪吗？论辈分，你可是大部分魔导士的祖师爷了，还是成熟点吧。”

“不过，我觉得大贤者要是知道有人拿她的名号去招摇过市，估计会蛮开心的。”

菲尔兹倒是不否认地点点头，大贤者一直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虽然她自己不喜欢搞事，但她会兴致勃勃地看别人搞出什么大新闻，哪怕提前知道后果会如何也不加干预。

“保持中立才能看清立场所在。”

自己还年轻时，大贤者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正是这句话让菲尔兹在时代的洪流中牢牢把握住正确的方向，不至于让学院因为错误的站队而被日后清算。

作为帝国的最高学府，可是有无数人想踩着帝国皇家学院的尸体向上爬，作为管理者的菲尔兹出现一次失误就将面临万丈深渊。

大贤者面临更为复杂的政治表现得更加出色。她基本上不掺和政治，时刻保持中立，只在帝国的局势处于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大贤者的存在就是悬浮在所有野心家头上的达尔摩斯之剑，无论帝国的政局发展如何，只要大贤者还保持中立，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

事实上，一直保持着中立的大贤者恰恰是帝国不至于走向自我毁灭道路的制动器。帝国可不是一直都伟光正岸，没有大贤者的制衡，帝国不知道会出多少暴君或者奇葩的统治者。

不过菲尔兹心里也清楚，大贤者要是有心去阻止阴谋，很多乱局根本不会发生。对于人间最接近于神灵的大贤者而言，以上帝视角看着人间众生相，欣赏世间的一场场戏剧般的悲欢离合，可能已经成为她为数不多的取乐方式之一。

菲尔兹用长者的语气温和地说道：

“就算贤者大人不在意，我还是希望你能注意下，怎么做影响太差了。”

“年轻人火气正盛，自然喜欢去做一些冲动的事。”

这时，莱昂话题一转，说道：“不过这次E班学生为什么会堵A班的门要求进行生死战，您有什么头绪吗？”

菲尔兹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原因，说到底A班也有错。

“上一次年级评定结束后，A班的老师嘲讽E班的学生根本不配待在学院，惹怒了E班的学生。当时E班的学生要求与A班的学生进行生死战……”

“所以什么是生死战？”

“这是学院里的特殊制度，弱势的班级有权利向高位班级进行挑战，一旦弱势方胜利，双方的位置将会互换。也就是说E班只要能赢，他们就能成为新的A班享受最好的福利。”

“这对上位班来说接受生死战对自己没好处啊！所以A班没有接受?”

菲尔兹神情复杂地说：“恰恰是因为接受了才有了现在的麻烦。”

莱昂紧皱眉头，他似乎已经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所以最后谁赢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赢家。两个班到最后都是平手，可是……”

莱昂冷笑道：

“可是最后学院却判的是A班胜利吧？”

“是的，我不是魔导分院的院长，所以无法做出公正评价”

“但是你们的院长这样告诉我：‘A班不能输，一旦输给E班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会被证明是白费的。我们的培养方式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奇葩的E班本身。从一开始E班就不应该存在。’”

听了这话，莱昂神色猛沉，攒紧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我就说为什么会出现要解散E班的传言，原来是早有人把E班当作了眼中钉。”

菲尔兹走到窗边，窗外的阳光和教堂的昏暗在他脸上形成了明与暗的分割线，他身边无数尘埃在阳光里漂浮，最终没于黑暗中。

“你知道我们学院为什么叫帝国皇家学院吗？”

“因为我们学院是卡罗尔大帝建立的？”

“你说得对，也不对。皇家学院只是一个荣誉称号，事实上学院既不属于皇家，也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全体帝国人。之所以用皇家的称号，只是因为我们需要表明我们的立场。”

“我们需要皇权的庇护，这是学院立身的根本，可这不代表我们只能依附于皇权。”

“莱昂，你曾为皇帝陛下做事，你应该知道那位主持议会改革的首相是谁吧？”

莱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艾伯特·克里斯蒂安。”

“没错，艾伯特是以前你们学院的学院长。皇帝之所以支持议会改革，即便那样会分走他的部分权利，是因为艾伯特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帝国所有的魔导士和学院里出去的毕业生。当整个帝国已经离不开我们时，就算是皇帝也得重视我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学院已经布局了很久对吗？”

菲尔兹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老成的微笑。

“当然。只要绝对的权利一日压在我们头上，我们就始终没有安全感。”

“要知道，当年西方诸国进行女巫狩猎，仅仅只是因为几个教士写了本叫《女巫之槌》的书。”

“教廷虽然反对女巫狩猎，但也没有阻止过。不作为就是最大的恶，人们的疯狂就来源于教廷的权威和无上的权利。”

“如果哪个皇帝要消灭我们这些魔导士该怎么办？在无形权力面前，就算我们有物质上的实力，还是无法反抗整个帝国的力量。”

“所以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制衡皇权，让魔导的光辉能够一直闪耀下去。”

莱昂听得很仔细，不时点头，不过他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过把这些东西告诉我真的好吗？我可是被当做保皇党的。”

“哈哈，不用担心。你可是魔导士，你知道该如何选择。而且皇帝陛下知道我们的阳谋又能怎样，我们终究是帝国‘皇家’学院，他总不会反对自己吧？”

菲尔兹语气一转，变得严肃而低沉起来：

“可是，我开始发现一个不好的风气。”

“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被人称作帝国最好的贵族学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