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他人处习得，或许是祖辈传下的知识，他不懂个中原理，但的确知晓方法。

总之，如今萝妮与伊诺克已经接近了那座地图中最小的独立国，同时也是个信仰自由的异教国。

不远就是信仰艾尔的人类联邦，那里信奉君权神授，因此宗教的地位被抬得很高，教皇与国王平级，中书省、财政署和枢密院的长官往往也都枢机主教或高级教士担任，且一神教往往有着强烈排他性，因此一个异教国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存活是几乎不可能的。

不过由于魔族时刻忌惮人类的地盘，人类也不敢轻易因宗教问题爆发大规模战争，否则被趁虚而入可不是闹着玩，所以这个世界当然也没有荒唐的十字军东征。

可像这样的一个弹丸小国，被灭掉根本不会引起魔族的注意，再者这个国家没有统一的信仰，将它吞并不会得罪其它宗教势力，但它就是顽强地坐落于此，难道是和某个大国达成了互助协议吗。

话说回来，也只有小国才能做到真正的“信仰自由”，大国国土广袤，又以分封制为统治基础，要是没有宗教来统一愚民思想和保证王室血统的权利，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国家虽小，工事却很完善，被城墙包围，墙中每隔四十米设一个塔楼，墙上被城垛环绕，在墙外远远望去，能瞧见坐落于中心的城堡。

并非坎贝尔伯爵那样单纯为居住修建的阁楼，而是城堡。

城堡被两层墙围住，圆锥尖顶，环绕四周的护城河从国外的河流引入，足有十多码深；青石厚重，咬合紧密，坚不可摧，固若金汤。

虽然作为独立的国家将防御工事修建成这样也没什么奇怪，但仍不得不说有些严格过头，此地又不是直面外敌的领土，人类之间因为有着一致的敌人，内部战争也很少爆发。

所以应该没必要这样大兴土木，建坚不可摧的城堡。

但是管他呢，在这儿停留一天就离开了，依母亲所说的离南方腹地越来越近，却一点都没瞧见父亲的影子。

城门的标识绘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龙，两把利剑交叉排列。

嚯，竟然还有用凶兽做图腾的国家。

走到门前被卫兵拦下，一番盘问检查后才放两人进去。

少年的骑士身份在这里并不奏效，联邦才认可下属国分封的骑士，这里却是完全独立的一片天地。

人类的地图将这块盆地称为“巨龙陨落之谷”，坐落于此的国家则叫做“黎明之国”。

前者在萝妮看来并不吉利，因此她尽量不用那个称呼。

走进主干道，现在正是午后，人员活动的高峰期，瞧得见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步调匆匆，神色各异。

一队卫兵正在巡逻，萝妮偷偷观察着他们的装备。

铆接链甲、外覆一层厚实的麻布衣，衣外还有少量板甲，每人都配备头盔，手执长柄斧，腰挎短刀，从分量和形制上看并无偷工减料之嫌。

巡查卫兵的装备都如此精良，怎么，这里难道是钢铁的出口国，所以财大气粗吗。

找了家酒馆，两人入座。

在上个领主处获得招待并得到一些钱财，可这儿不认可伊诺克的身份，不好久居，明天就离开吧。

萝妮这样想到。

伊诺克叫了一份酸模炖肉，待陶钵盛着热腾腾的食物送上后萝妮突然想起了什么。

“少年。”

“怎么了？”

她似乎很喜欢在用餐时闲谈。

“你为什么这么爱吃猪肉呢？”

“当然是因为便宜。”

“便宜没好货喔？”

“没关系，能吃就行了。”

穷苦出身的孩子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肉，有得吃就不错了，他不在乎品质，何况也不算难吃。

诚然，作为养殖的家畜，猪肉的确是比鹿肉或兔肉便宜一些，但这个年代的猪可没想象中的美味，伊诺克对它做出中肯评价纯粹只是因为吃惯了。

这一点萝妮深有体会。

她小时也曾偷偷抓人类的猪来吃，但被母亲发现后挨了打，并警告她再也不许动家猪的主意。

那是为什么？

缘由是这会儿乡村养的猪或多或少都是吃过人畜粪便的，城镇里养猪的地方不多，大都从乡村进口，“马桶”这种东西在城里也只是高级旅馆才会有的稀罕玩意，乡村更是难得一见，没有合理处置粪便的手段,乡下居民大多随地排泄。

那让洁癖的薇薇安一想起就头皮发麻。

人们想着，猪会食用粪便，既然如此何必浪费饲料呢。

毕竟这会儿的猪未经品种改良，周身黑亮，獠牙外翻，饲养周期长，出肉率反而低，肉质很腻，腥臊气重，因为不煽猪味道也不好，完全用饲料养活一头猪对普通农户而言是一笔较大的支出，没人那么干。

对大多数家庭而言连猪舍都是奢侈的，所以干脆放养，任其到处啃食，到了冬天就会变成培根，还不用花一分钱。

如此下来就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即寄生虫的肆虐。

猪若在人类的村庄生活，往往得不到足够的营养物质，压力较大又疏于管理，它们通常会产生异食癖，食粪是其中常见的一种，大多是由缺乏B族维生素造成的。

依现代养殖技术若发现家猪有如是现象，向饲料中添加适当维生素B12即可缓解，但在这个年代对猪而言还是吃粪便方便些。

卫生条件相对差，没有可靠的抗菌剂与杀虫药，简直是是绦虫横行的天堂，虱子跳蚤之类的暂且不谈，人粪便里的虫卵被猪吃进肚子，猪肉又将这些寄生虫传播给人类，成了解不开的死循环。

不过这里的居民倒不在乎这个，烟熏风干等做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灭寄生虫，那也是他们常吃的，少年常吃的炖肉用的也往往不是鲜肉，而是肉干。

除此之外，中世纪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多岁，活到六十便算高寿，未等各种不良生活习惯的影响开始显现，人就已经没了。

因此糖尿病、部分肝病和高血压等老年人常患疾病都很罕见，老年痴呆也是大领主和国王的特权。

“话说回来，你知道这些猪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吗？”

萝妮神秘地坏笑，不怀好意地发问。

“当然，你以为我又是在哪里长大的。”

显然，恶心人的计划失败。

她差点忘了，伊诺克才是正经的农家人，自己不过是纸上谈兵。

“那样你也吃吗？”

“有什么不能吃，都煮熟了，倒是你经常挑三拣四，挑食可不好。”

怎么我还被说了，你对龙的挑食有什么意见吗？

萝妮有点不服气，靠在椅背上。

“吃吧，整天就知道吃，吃出病来就老实了。”

不忿地哼着鼻子，萝妮只吃大型食草动物的肉，懒得动时去店里卖的也是猎人打回来的鹿肉，不新鲜还不行，二人的支出很大一部分都用在给萝妮买肉了，挑食这一点上她真的无可辩驳。

不过，最近脸蛋越来越圆润的却是伊诺克。

胖一些了吗，之前消瘦时多吃点变壮实是好事，但像这样暴饮暴食可不好。

虽然眼下还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可一旦真正过上骑士老爷的日子，终有一天大腹便便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可能连盔甲都套不进去。

瞧着依然起劲吃东西的伊诺克，萝妮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