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证明,泰蕾莎多虑了。

没有她买晚餐回来,也有特勤局的干员去帮忙买晚餐……大概算是“没能保护好受保护的目标”的一种补偿吧。

这些干员们给小阿妮亚准备的晚餐“非常符合医嘱”——连凉拌沙拉里面用的油都是健康的冷食橄榄油。和晚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大堆的草药药剂,有的是餐前服,有的是餐后服……而那些更深层、更复杂的药理学问,足以让魔疗分院的学生们学习好几年。

在这方面,泰蕾莎也实在是帮不上忙。所以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泰蕾莎跑去医生的办公室问了问主治医生:“阿妮亚·布莱尔小姐现在的状况,可以容许她出门透透气吗?我看她在房间里快闷坏了。”

主治医生显然对她设下的那个魔法护盾还心有余悸。“如果您希望这么做的话,最好推着轮椅出去,她现在的腿部问题比较严重,还不能走路。另外,我会让一位护工跟着您一起出去。还有,特勤局那边您准备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门口响起阿妮亚的嗓音。那种独特的、软糯的、像糖果一样温甜的声线,听一遍就很难忘记。

主治医生和泰蕾莎都惊讶地望向门口。这个乱来的家伙……居然坐在一张凳子上一路挪到了这里来。两腿不接地,纯粹用手左右挪动凳子,以不同的凳子脚为支点……挪动一下又一下,左前、右前、左前、右前……令人难以置信地一路挪到了这里,速度还相当快。

“哎哟……魔神王在上,还好您没摔倒。您就不能坐在轮椅上面吗……”主治医生吓得魂都快要飞了,“您任性而为倒是开心了,我们都得吓死……”

泰蕾莎蹲下身来,看了看她的腿部……上面贴着奇怪的咒文纸,用文字的形式刻印出了魔导回路。看上去像是缓慢而持续的治愈性法术。

“没事啦没事啦。”阿妮亚豪气干云地挥了挥手,“这点小伤,怎能让我停滞不前?”

后半句话,其实是之前阿妮亚和泰蕾莎一起去听的一场舞台剧里面的台词。

“好吧,那就请让我成为你的翅膀,帮助你前进吧。”泰蕾莎很快地接上了这个话茬——这句话也是舞台剧里的台词。

阿妮亚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是因为泰蕾莎说的这句话好笑,而是因为泰蕾莎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抱的位置正好是在最容易发痒的腋下。

泰蕾莎把她抱起来之后,感觉好像有点粗暴,于是又换了个姿势,也就是古特兰人所说的“女儿抱”。当然,在南方,这种姿势被称作“公主抱”;只不过古特兰人民觉得这种讲法很封建,于是就给它换了个名字。

(值得一提的是,就连扑克牌里的国王、王后、男仆也被改成了矿工、农夫和水手)

阿妮亚被这一双并不宽大但却充满力量的手臂温柔地抱着,穿过了房间,穿过了走廊,一直到了医院门口。此时,医生已经从后院取来了一架新的轮椅。泰蕾莎就把怀里的小家伙放到了轮椅上,趁着夜色已深、月上中天,便推着轮椅、沿着门前的小路向那片湖边的草坪走去。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湖边,似乎夜晚才是他们娱乐活动的最佳时间。

泰蕾莎原先以为,道路旁边那些发出莹莹蓝光的海拉德夜光草,会是这夜色里最美的景色;然而现在一看,这幽蓝的光芒却被远处无穷尽的光辉夺取了颜色。

在那片无名的湖边,千万盏彩灯同时亮了起来。这些一串又一串的彩色小灯泡挂在树上,天亮的时候毫无作用,等到天一暗便营造出了一个五颜六色、光彩斑斓的世界。

泰蕾莎推着轮椅,缓缓地从草坪的小高坡上往上走。眼前流转的光彩开始变换……是彩灯在转换着颜色,也是大树在夜风中摇晃着身姿。一切都如此美不胜收。

可是阿妮亚却坐在轮椅上,而不是像湖边的那些人们那样,跑着,跳着,玩累了就坐下来轻松地喝着酒、打着牌,或者唱着北地的歌谣。

……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坐在湖边的小山坡上,泰蕾莎仰头看向坐着轮椅的阿妮亚,“你以前曾经想过……会遭到这样凶险的刺杀吗?”

出乎意料地,阿妮亚点了点头。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场面吗?”泰蕾莎又继续问。

阿尼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被行刺过……但没有像这次这么惊险的。”阿妮亚最后回答道。

“那你见过这样的大凶险之后,还想要到布列塔尼亚去参加国际纵队、做战地记者吗?”

“想。”阿妮亚这次没有一秒钟犹豫。“正是因为他们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了,所以我们才要努力打败他们啊……战士们在英勇搏杀,我记录他们英勇的身姿,也算是我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做出一份力所能及的贡献了啊。”

看着泰蕾莎若有所思的脸庞,阿妮亚笑了笑:“再说了,你看这次刺杀不正是证明了即使在古特兰也会遭遇危险吗?既然古特兰也危险、布列塔尼亚也危险,为什么不能去布列塔尼亚呢?”

泰蕾莎感觉这完全是歪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歪在哪。到头来她也只好叹了口气:“好吧……但是,我会跟着你一起去的。我不会再试图劝说你放弃参加志愿军,但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阿妮亚突然觉得很愧疚。她伸出手去,摸了摸泰蕾莎的长发,心里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也只好笑了笑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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