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羽宫训练有素,弟子们的斗志,依我的鄙见,也高于卫商门一大截。”

“这是自然。”

大长老与白炼走在高处,居高临下看,是司远射的弓朱营,内门弟子催动法宝,各类火弹、雷丸等,其中六、七成准确命中三十丈外的靶子。以仅一个月的训练量来看,确实当得起训练有素四字。营中一位结丹长老挥手叫停,两刻钟后,百来名弟子们集结,在指挥下同时催动法宝,几十丈外一片流灿,声响震天,远处山坡直接被夷平,几名弟子遮住耳朵,却遭长老训斥,只得悻悻然的放下。

“虽然分营操练之事是掌门的想法,但也少不了老夫一番推动。”

大长老带着白炼走过一处处营帐,如此说道。

“大长老德高望重,以我这外人的鄙见,如今掌门虽被前任掌门重视,但毕竟年纪轻轻,不如大长老来得行事稳重,仍需仰仗大长老才是。”

一番恭维话下来,大长老大笑,心里极其受用,拉起男子的手,亲昵道:

“白炼果真看事通通,日后胜下卫商门后,长羽宫必将你重点培养。”

白炼微笑推辞,大长老愈发热络,与他一同走过各类营帐,白炼边看边感慨,又不失所望的拍上一桶马屁,大长老笑意更浓,邀他一同喝酒,白炼以不胜酒力推辞拒绝,待大长老走后,脸上挂出一抹冷笑。

入夜,白炼将这几日所见之事写入一张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符纸上,此为飞信,注入灵力后可凭虚升空,用于修士之间远程传信,速度有快慢之分,品秩越高,飞行速度越快,也越难被人发觉截下,他暗中找到卫商门安在长羽宫的谍子,由谍子暗中传信。

同一夜晚,掌门的宅院中,天魔宗三小姐扫视着书桌,桌上点着油灯,灯火下的笔墨纸砚均是名贵物件,渴望收藏把玩这些雅物的名家不计其数,单是一方君紫砚,就有墨不散,君清香的说法,笔更是选用南洲竹山青城百里竹海中最为珍奇的万年青竹制成笔杆,纸也非寻常宣纸可比,乃道士画符所用的三山纸,一尺一金,墨更不必多说,小巧玲珑,温润如玉,苏衿看不出质地,却也看出其珍贵,

“这么多名贵物件,长羽宫大长老真是好心。”

苏衿略带讥讽的娇笑,她本住另一院子,离掌门宅院不远,今夜被洛杉雪叫来。

埋头批红的陈亦这会抬起头,道:

“是啊,还多次表示陛下贵为掌门,宜统筹全局,练兵之事全由长老们处理。”

他指着面前一大摞册本,

“这是昨天送来的门派事务,每月的灵石找拨,医师配置,外门安排全给送来了,每一本册子都记录得事无巨细,只差没把谁偷人家鸡蛋,谁家米少了一两的事给写上了。”

苏衿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灾乐祸道:

“送来这么多册子,摆明是想让姓洛的当名义上的掌门。”

她拿起一本册子,随手撕下一页,叠起纸鹤,

“你批红这么多,姓洛的倒是闲了,要不干脆弃了这里,跟我回天魔宗。”

“三小姐要是姓洛,我倒是可以考虑。”

“换姓是不可能的,改个名倒是可以,叫苏杉雪,不也好听?”

苏衿搬出张椅子坐下,看着他批红。

陈亦没看她,道:

“你喜牡丹,我喜山茶,这算八字不合。”

与三小姐渐熟,陈亦跟她插科打诨的次数也多了。

苏衿挑了挑黛眉,笑问:

“你改成喜欢牡丹不行?”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喜欢山茶的她喜欢我。”

他这一说,苏衿没来由的有些闷闷不乐。

她拿刚叠好的纸鹤扔他,撞掉在地后,陈亦弯腰捡起,放进灯火里,纸鹤燃起,没多久就成了死灰,三小姐看在眼里,强忍怒意。

有机会一定得找头**给他。

她心里冒出了恶毒的想法。

他偏偏这时转头刺她,

“刚叠好,就被我烧了,不生气?”

赤眸女子深吸一口气,不作回答。

苏纤然推门而入,赤眸女子笑着唤了声“纤然阿姨。”

“刚才用神识看到了,就算气不到你,也气到我了。”

陈亦苦笑,仍忙着批红。

苏衿莞尔,道:

“纤然阿姨舍得下心刁难他?”

美妇走到陈亦身边,犹豫了一下,总归不能在侄女面前掉面子,大胆的一手拧住他耳朵,

“折回一只来。”

“好好,放开呀,弄痛我了。”

陈亦笑着说道。

苏纤然放开手,陈亦也拿起一本册子,撕下一页,三两下的折好一只纸鹤,丢给三小姐。

苏衿接下后,没计较他的态度,手指捻起上下翻看,苏纤然这时道:

“阿雪找你,快出去吧。”

苏衿起身告辞,她走后,陈亦放下笔,看向苏纤然,开玩笑道:

“我以为你会动我腰,没想到是拧耳朵。”

苏纤然搬来椅子坐他身边,娇柔道:

“你腰矜贵得很,阿雪弄得够多了,我心疼你。”

其实她没那么心疼他,只是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是否到了可以随时掐他腰的地步。

她看了一会批红,直觉无聊,问道:

“她全推给你做,你不累?”

陈亦摇头道:

“没那么辛苦,”

他转头看她,

“苏姐要是有什么想让我做,我也一样会做。”

苏纤然不作表达,油灯光打在脸上,好看极了。

屋外,洛杉雪坐亭子里,听着天魔宗三小姐把自己所知的全部交代,比如天魔宗暗藏在卫商门的谍子收集来的情报。

“果然,卫商门也是分营训练。”

洛杉雪抿了口茶淡淡道。

苏衿一手端茶,斜靠亭柱,接下一片飘落的花瓣,抬起头才发觉桂花灿烂,她斜眼盯着洛杉雪,懒散道:

“这长商城里绝大多数人都去别的城避难,再逐利的商家,也不敢从这死局里求富贵。”

“两家门派早就联合贴了告示,若不走,难免被波及。”

洛杉雪微眯眸子,

“两家一战要是拖久,受苦受累的是商家,八成会联合派人联系远在中土大洲的盐铁商会调停。长羽宫掌门被害,横竖都是受委屈的一方,盐铁商会自然要给长羽宫多点好处,此长彼消,卫商门便会落入下风,无论如何,仅长商城一地而言,拖下去,有利的终归是长羽宫。”

苏衿何等聪明,几下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卫商门不会与长羽宫打持久战。

“这算是上谋伐交?”

苏衿拖起裙摆,坐到杉木桌前。

龙袍女子给她倒上一杯茶,

“算是阳谋,双方皆知,我知尔虞,尔知我诈。”

“谁更胜一筹?”

“朕哪知道,总得交过手。”

洛杉雪来了些谈性,

“可懂棋?”

“当然。”

苏衿自小碰棋,说是泡着棋罐子长大的也不为过,十九道纵横线几乎印在脑子里,各种棋局定式更是蒙上眼睛都能下出,宗门上下不缺棋痴,她交手过近九成,除去一半顾及她三小姐身份不敢浑身解数的,剩下的五成里,刚开头输多赢少,后面跟着大圣女取过几分经,大圣女也乐意教这个小妹,一年后,三小姐以几分真经悟全局,宗内上下棋痴,皆败过给这三小姐。苏衿忆了忆近来的战绩,近百局清一色的胜,都是雨怜跟陈瑶儿的杰作。

“朕对棋了解甚少,但也听闻过高手弈棋,少有屠大龙定胜负,下手却多是互屠大龙,看着精彩惨烈,可放高手眼里,上不了道。”

“你是说?”

苏衿有些犯浑,听是听明白了表层,却听不出里子。

接住一片飘入亭中的桂花,女帝丢入茶中,笑道:

“长羽宫里和王夫人弈棋的不是朕。”

“是大长老。”

“嗯,他倒是有心送来这么多杂物,想让朕置身事外。”

洛杉雪喝下口茶,桂花于茶中飘荡,

“若是王夫人是棋中高手,那朕就帮她下一手生死棋。”

苏衿靠在椅背,姿态慵懒,心脏却渐渐跳快。

“去跟你二姐,也就是三圣女说……”

龙袍女子简单交代。

朕知他虞,亦知她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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