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比人想得要迅速许多,一年匆匆过,匆匆又一年,除夕夜又临近了。似乎一年里根本没发生任何事,细想却发现其实还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真是奇妙。

谷雨按照约定,放了寒假回到老家去参加姐姐姐夫的婚礼。

“真冷啊。”

宋笙搓搓手,呼出来的热气都是看得见的。可惜家里没有围巾手套,只能庆幸庆幸前几天在百货大楼里买的呢大衣够厚,虽然价格足足有两个零,但到了这个年龄,当然不会再长高了,照理说可以一直穿。宋笙不是喜新厌旧的家伙,高中时买的衣服她现在还经常穿于身,从来没有半点儿嫌弃过它们。

冬至一过,汉族民间有个数九的习俗,还有句俗语:“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河上走,五九六九河开冻,七九八九看杨柳,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目前一月二十二日,刚过三九,这前后正是冬天最冷的时期。

在这种天当然还得去上班,宋笙挤着令人胆寒的早高峰巴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上头的把手,喘着气,又羡慕起了学生党。一个月的寒假不长,刚好完美躲过最冷的时候。

但这样的巴士假期一过仍然每天都得挤。

“早上好啊。”

公司里有开暖气,一踏进门便感熏风充满,宋笙脱下呢大衣,将它像拎包一样平放在手臂上,走员工电梯里上楼。出了电梯就看到一堆同事在左墙壁上的饮水机旁谈话,嘲哳不断,惹得宋笙很好奇他们在做什么,目前只能猜出绝非饮水机坏掉。

“阿笙。过来。”孔览森一看到她来了,急忙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宋笙歪头眨眼,看那人平时傻里傻气没个正型,表情竟能那么正经,或许是个关于她的大事。她加快步伐走过去。

“发生什么了?”

“你看。”

一同事晃着自己的手机,宋笙踮起脚伸颈来看。

“什,什么?”

头条新闻网上,有条不温不火的新闻,上面的标题写到,“昨日xx市逮捕的杀人凶手,作案手法竟与3J网的这部作品极其相似!作者的身份究竟是?”。宋笙顿时倍感寒意,有些后悔脱下了那保暖的呢大衣,俩眼珠子疯狂上下摆动,她确认了,真的与鬼侦探第二十八、九章的手法如出一辙。

鬼侦探的很多事件,其作案手法都是能够轻而易举与现实撞车的,她其实早就想提醒谷雨应该设计得更加曲尽奇妙,令现实不无法做到的才对,毕竟是灵异与悬疑结合,脱离现实也没什么关系。但她遇到那件事情之后,都避开尴尬而没去说。

最可恶的是这个标题,直接把作者二字拉了出来,对谷雨更是不利。

“阿笙,总编刚刚叫你了……”小妮这样说。

“嗯,我也猜到了。”宋笙扭头看向时钟,她今天来得很晚,和迟到只差一步之遥而已。“好了,时间也到了,都去做工作吧,我去下办公室就回来。”

宋笙将手放到胸前,走到总编的办公室里。

“你来了?”他靠在黑色的皮椅上,用勺子摇着办公桌上的咖啡,面前放着一台电脑。室内光线昏暗,合闭的窗帘阻挡了阳光,只有少数幸存者才能偷偷溜进此处。

“嗯。”

“你一般都很早来的。”他举起咖啡杯稍抿了一口,里面糖和奶都没加,也是喝得下去。

“我坐的大巴,路上有点堵。”

即使是宋笙,也很难在上司面前保持镇定,特别是这种看着就像游戏里的幕后大boss的中年人大叔。她双手的汗流如迸泉,同时心跳不断加速,却还是得按捺住自己的不寒而栗,保持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

“这样,那就好。”他点点头,“新闻你看了吗?”

“看了。这绝对是巧合,您知道的,她才十七岁,不可能是个杀手也不可能去教唆什么杀手杀人。那是小说的剧情,对吧。”

“她明明十八了。”

总编这样提醒着,宋笙沉下头,双手合起放在腹前,像是被老师训话的坏学生。

“是。”

“然后,但她的书确实可能与凶手的作案手法雷同。”

“是。”她越来越没底气。

“并且还有可能是凶手看到了小说,他的灵感来源于此。说实在的,谁知道新闻说什么呢?他们什么都可以说,无论事实与否。”

总编站了起来,拿起水壶往办公桌上的盆栽浇水。

“现在有个解决方法,腰斩作品,拿着官方号去各大社交网站辟谣道歉,这件事就完美解决了,毕竟还不是很大的新闻,还没多少人知道。不过她是你的作者,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总编选择了明智的做法,虽是中国第一文学网,在这个信息发展飞速,每个人都在躲避舆论攻击的时代,这绝对是最优解。但宋笙并不如此看待,在她眼里,此乃懦夫之举;是偃旗息鼓;是苟且偷生,就像王小波说的那个挨了锤的牛一样。宋笙攥紧拳头,青年人的热情血液在血管里流动。她亦如王小波说的那样,目前她正值生猛时,似乎任谁来都锤不了她。

“但是,我拒绝。”她挺足了勇气,一口深呼吸后说道。

“她又不是给我们带来最大收益的‘龙后帝’,小说成绩比起上一本也下降了不少,我们没必要保她的。”总编皱起了眉头,提起分贝。

“但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好了,看来我不需要继续跟你或跟她讨论了,现在就办。”

“等等!”宋笙急了,这样吼道,“我知道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绝对会让您满意,绝对还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事目前还可以拖拖,对不对?我会在一周之内解决的,如果没有如期的话……我辞职。”

“唉,你是个出色的人才。”总编坐回了皮椅上,喝光了他的清咖。“就是这种顽固的性格太讨厌了。”

“谢谢总编。”宋笙鞠了个躬。

走出办公室,她也冲了杯咖啡,里面放了许多糖和奶。往椅子里坐下瘫起,她思绪完全乱了,掀开头盖骨指不定有一大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笙,怎么样。”孔览森拍拍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她苦笑,“我在一周之内得到解决方法就行,是个好上司,对吧?”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跟‘噶噜’说说?毕竟是她的文。”

“不,不能让噶噜知道,她承受不住的。”

宋笙摇摇头,这话狡辩的成分占据更大的分量。她的确害怕谷雨承受不住,但更忌与谷雨聊天,她最不喜欢尴尬的气愤了。

“我找找另一位吧。”宋笙想到,拿出手机,打开qq在上面打着字:“醋醋,你在吗?”

“嗯,编辑姐姐。”

“那个,我有急事找你,今天下午能来文学网附近吗。”

“不好意思,我跟着爸妈回老家了,大概下个月才能回来。”

“不会不会,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宋笙关掉了手机,放到她那整洁的办公桌上。

“失败了?”孔览森趴在椅子上看着人。

“嗯,她放寒假嘛,回老家了。”宋笙深深地叹了口气。

只能为醋醋还不知道这件事而庆幸一下,意味着这条新闻真的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还处于缓慢发展的程度。她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只好查查那个杀人犯的事,说不定能够想到些什么。

“宋笙!宋笙!你需不需要……”

玄幻题材的编辑王小飞好像发现了什么而兴高采烈地冲过来,不小心撞到了宋笙的桌子,四只圆棍棍腿的桌子自然没有那么稳当,一下起了剧烈的摇晃,使宋笙的咖啡杯被弄倒,并正巧洒在塔罗牌上面。

“我的牌!干什么呢!”

宋笙连忙跳起来抽出纸巾细细擦着,毕竟是水碰到纸张,无论如何去擦,都有一团褐色印记在上面。那牌她昨天帮同时占了占后就放在公司里没带回家。

“抱,抱歉。我来帮忙。”王小飞也惊了,他踮起脚准备抽纸,却一不小心没站好把宋笙给推倒在地,牌也散落一片。

“……。”

宋笙摔倒在地上,这才清楚地看到,几乎每张牌都有咖啡的印记,怎样擦都无法擦去的污垢;杂乱不堪的环境,是宋笙最讨厌的事物。原本便不佳的心情,现在更是到了极点。她伸手捡起牌,一抓便是那张和她有过故事的女祭司,而且她刚巧是倒着拿的。

“不,我是不小心的,我只是想来帮忙。”他又伸手准备帮忙去捡,却被宋笙抓住了手,紧紧捏着手腕。

“你帮的还嫌不够多吗!”她松开手,凶狠地对人吼到。

这一吼让每个编辑都为之震惊。宋笙并不是软弱的人,但他们、包括孔览森都从来没看过宋笙发脾气的样子。

“我只是来问你需不需要——”

“不需要,滚。”

她捡完牌收好,将牌摆放于桌,并将咖啡杯扶起,又站了起来,擦着自己平日里都摆放整齐的桌子。

“好,好。”王小飞尴尬地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桌上。

宋笙捯饬了好一阵,这才将桌子勉强恢复往日的干净模样。只是那牌大概是废了,宋笙将牌放到抽屉里,她刚觉得占卜还算不错的技能,只能以后再买一副了。

“怎么办呢……”

她没注意到,又是一个很巧的事儿。收齐的牌牌顶上,还是那张逆位的女祭司。

距离最后期限,还差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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