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徐钊隐约陷入一种疑惑之中,粗节的手指端扶着下巴,暗自揣摩着。“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物件遭窃?”

“……啊、对对对!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差点儿没说脱嘴,张铭连忙改口。

“是什么?”徐钊瞪着张铭的眼睛,迫切地追问道。

“银子。”正反都是钱,从哪儿弄到都行,总不能亏了自己。

“……阁下大可放心,只要能助徐某捉拿此人归案,阁下的一切损失都将如数报还,此外,徐某也有重谢以报答阁下相助之恩。”

“那在下也定当不负镇抚使大人的厚望!合作愉快?”张铭端起茶杯相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是自然!”徐钊为自己的茶碗里斟满茶水,毕恭毕敬地端起茶碗,二者相视一笑,“……合作愉快。”随后双双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

天色逐渐偏斜,徐钊命人备了一间偏房供给这两位“临时盟友”住宿。

毕竟应允了他的要求,外加他无时不刻不在暗示自己很穷、只能四海为家之流,徐钊确实也被念叨得有点烦了。

跟这种死皮赖脸的人久磨并不明智,所以就干脆点,留他们住下,日后再看他能作何表现,倘若他着实帮不上任何忙,那么也再没有留他的理由了,那时再将他扫地出门也不迟,不过在此之前,任何可能的线索都是弥足珍贵的,他没理由不接受。

帮忙安置房间的少女是莫离,她的任务是多跟此二人接触,为图试探他们的底细。

事先,莫离就早跟徐钊反应过,说此人来路不明,措辞中也隐藏了不少关键,说明他有意保留。

且言语中他的状态并不自然,透露着一股莫名的违和感,说明其言虚实参杂,不可尽信。

“因此,属下认为不该接纳他们,此举存在风险,如今朝政正处改纲之际,内部暗流汹涌,外加山火一案中遗落的锦衣卫腰牌,说不定是有人针对北司……”待那二人离去后,莫离便向徐钊如此直言道。

“嗯,言之有理!但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放任他们自由活动在外,留下他们也是为了监视,再者,我很在意他所说的证词——”徐钊豪饮一碗功夫茶,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一个自幼行走江湖的杀手,多年来看惯杀伐生死,仗剑游走于刀锋之间……这样一个无情又自负的剑客,究竟出于什么理由,才会做出偷盗他人之剑这种行为?这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

“大人您不会真的信他说的话吧?也许此人只是信口胡说呢?说什么为黎民百姓,还有什么家传宝剑,都不过是贪图赏银的幌子!”莫离一口咬定,她确实也看不惯这个浪客,总觉得这个人藏的很深,一肚子坏水,话里话间都透露着一股算计的味道。

“呵呵,阿离担心的也对!可是,这恰恰不能是评判这个人的标准。”徐钊归茶杯于茶几上,呵呵笑道。

“如果你越觉得一个人心计深,就越不能从外表去判断这个人,相反,你需要留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说出口的话可以是虚的,但做出来的事、则必定有其存在的意义!他的说辞每一句都可以是胡言乱语!但他毕竟不是疯子,他不惜与官府挂钩,冒着会被抓进诏狱的风险,即使厚着脸皮胡编一堆谎言也要留在这里,你觉得他的目的能只是赏银那么简单吗?”

莫离听完徐钊这一席话,背后一凉,顿时觉得有些冷汗冒出,樱唇小嘴也莫名地干涩,不由得含着软舌抿了抿,暗暗地吞咽唾沫。

“那、徐大人的意思是,暂时以相信他的说辞为前提,但是接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监视住?”

“不错!不论他目的何在,其本身都是个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会向我们指明一条路……”说着,徐钊举起茶碗,对准着张铭二人所在偏房的方向,无言地端详。“……阿离!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探清楚此二人的底细,不论用什么方式!”

“是!”莫离点头领命,随即动身离开。

待到莫离出门外远了,徐钊的表情却愈发凝重,他呆呆地望着门外的台阶,檐上的积水滴在台阶凹陷下去的一角上,无声地滋润于石缝里生长的青苔……

没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离他这么近的机会!

这一次,必须把握住……

……

将二人的行囊包裹安置好,欧阳黎明双手拍了拍灰尘,满心愉悦地走出房门外,去找少侠大人复命。

而张铭刚刚送走了前来帮忙置理事物的莫离,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

“惹亲娘~,真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小子,东西可都放好了?”原地伸了伸懒腰,张铭头也不回地问了句道,“感觉如何?这衙门的环境?”

“嗯~,也就那样。”

——哈哈!这小子倒也实诚,这小破衙门场所确实算不上多好,但是最起码,比要钱如要命的客栈划算多了……

张铭哼笑一声,刮了刮鼻头,道:“接下来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如果撑不住了,我现在随时都能叫人备车马送你回去哦?你可想好了?再往前,可就连舒服的车马都没咯!”

“少侠大人但请放心,此行我自有觉悟!路既已定,就会坚持走下去!”欧阳黎明笑答道,一双深邃灵动的眸子带着笑意,却也透着一股坚定的目光,少年的答复充满了对未来的翘首以盼。

“哼!倔强……”不屑地轻哼一声,张铭别过脸,嘴角却不慎泄露出一丝难觉的弧度。“你有什么看法?关于这帮锦衣卫。”

“要我来说吗?”欧阳黎明有那么些许惊讶,伸手呆呆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觉得……他们不像坏人,起码对于我们而言,暂时还不是……”

“哦?此话怎讲?”

欧阳黎明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因为那位稍微有点可怕的大叔……我们宜安地方虽大,但是偏离国土中原,只得算上三流小镇,全靠着中西往来的行商流量撑起繁盛的假象,而能在帝都坐镇北司的堂堂镇抚使,不但屈尊不远千里来到此地,还以县衙的名义大张旗鼓地散布悬赏,能迫使这尊大佛移步的,绝对不是什么小案子,而是值得让群龙之首亲自出山的大猎物。”

“还有一点比较在意,那就是堂堂镇抚使的随从,居然只有一个人?虽说接手管理地方县衙确实是北司的作风不错,但如果真需要在宜安有什么大动作的话,只靠凑齐当地的捕快、衙役来充当人手的话是绝对不够的,一般小县衙的捕快大多是看门的闲职,撑不起场面,而这位贵为镇抚使,就是随行一队千户、百户也不成问题,再不济,向正统六扇门借些精英捕快也才勉强够得上最低标准!但是这位大人却没有这样做,要问原因的话,约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次的狩猎,不是北司或者官方的意思,而仅仅是镇抚使大人的意思……”

“……这位面相稍微有点可怕的大叔,是把这里当作了他的私人狩猎场!”欧阳黎明特地在此处压低了声线,用一种介乎细腻与沙哑之间的阴柔嗓音,在张铭的耳边窃窃低语,稍微有些阴冷和湿润的吹进了耳朵里,搞得张铭有点汗毛竖立……

“嘛~!这个,还不错!短短时间内,就能察言观色到这等地步,还不赖!”张铭心底暗骂一句亲娘,他想到的根本不及这小子一半……明明刚才在人前表现得如此怯懦胆小,可实际则是悄悄地观察着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仅从对话和语态中就能推出这些东西。

张铭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不、着实是有点吓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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