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觉得，那样的人简直就是变态。
但有一说一，看着学生焦头烂额地做着自己出的试卷，怎么感觉就这么愉悦呢？难道自己是变态？
不不！这只是某种意义上的成长。
学生党最痛恨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考试！
说起考试，人们可以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的痛恨。但自己进入考场后，想说出的话就只剩下：
“好难啊！”
“这知识点我没复习到！”
“这科挂了！”
哪怕是毕业后，还有无数艰难的考试等待着你：考研究生、考驾照、考公务员、考教师资格证、考……
考试固然让人觉得讨厌，可当你亲历社会后，终究会认可在现实生活里还算得上相对公平的，就剩下考试这些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在不同阶段对同一件事产生不同的看法，这就是成长的体现。
从讨厌考试到亲自组织考试，莱昂终究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看了眼时钟，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莱昂决定先趴在教师台上补一下昨晚的觉。
“那个可恶的家伙！真是白担心他了。”
艾拉做题做得欲哭无泪，看见正在偷懒的莱昂气不打一处来。
这卷子上是人出的题吗？
第一道题，一道简单的计算题。成为魔导士，计算能力是基本，这道题可以理解。
可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这些还处于魔导学徒阶段的学生，做的会是数论啊！
这道题完全超纲了好吗？
第二道题更是离谱，请你简单地提出对帝国未来的继承者芙蕾雅公主的看法，是道论述题。
这题又是怎么回事？
这问题也太敏感了吧！
帝国的继承者是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可以妄议的吗？
求生欲告诉我这道题根本就是送命题啊！
那位美丽优雅的公主是得罪你了吗，还要被做成试题？
这题根本没有能够评分的标准好吗？
接下来的题一个比一个奇葩，考试范围从魔导知识到地缘政治无所不包，艾拉觉得自己可能会交白卷了。
“肯定不会只有我觉得很难，先看看大家的反应吧。”
艾拉视线远离试卷，心怀期待地瞅了眼同学们的反应。
所有人都在低头奋笔直书。
“？！”
怎么回事啊！
你们对这难得离谱的题就没有一点异议吗？
你们这样子让我很难受啊，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不会做这些题吗？
我该不会是班上唯一的笨蛋吧！
“报告！”
艾拉欣喜万分，终于有人站出来表达意见了，而且站出来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还是班上最聪明的人。
“眼镜君，我一直觉得你只是个自大狂，看来你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挺靠得住嘛。”
“老师，我做完了！”
“……”
当我没说。
可能，我真的是个笨蛋吧。
艾拉顿时感觉到一种“只要自己消失周围就只剩下大佬”的痛苦以及屈辱感。
“这就做完了？拿上来给我评分吧。”
“是，老师。”
让我先看看，嗯，第一道做得很好，解答思路非常清晰，水平不错。
第二题……
“芙蕾雅公主作为帝国继承人是合格而优秀的，但对于正在进行转型的帝国而言，一个仍然坚守过往军事传统的铁血君主的存在会让人质疑帝国宪政和议会改革是否真如国民所期待那样成功。”
这观点不错，记在小本本上。
第三题，魔导技术的应用……
利用两个魔法元素的相互纠缠实现加密的信息通讯……
元素的纠缠性质可是前沿学科内容啊！至今都只有假设。居然有学生能想到这个东西，真是了不起。
第四题，第五题，第六题……
非常完美！
莱昂津津有味地阅完所有的题，在试卷上打了个S+的评分。
“你叫什么名字？”
“麦卡锡·史都华德。”
“很好，史都华德同学，你是我目前为止见过最聪明的同学。”
“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比起老师你，我还差一点。”
“不错，你很有眼光！”
够自信，够无耻，我喜欢这个诚实的学生！
这两个人对视时那心心相惜、心照不宣的眼神简直让艾拉犯了恶心，她很想说一句：
“停下，请不要在这里传播gay的气氛。”
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有第二个。很快，一些学生就陆续上交了试卷。
莱昂出题的本意并非是为了刁难学生，而是想通过出不同领域的试题来看看学生们各自擅长的方向。
像麦卡锡·史都华德这样几乎全能的学生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能答出他们所擅长的东西。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答案让莱昂感到无比惊艳。
比如，面前这位梳着长长麻花辫的眼镜娘，她只写了第二题的答案，可那答案洋洋洒洒近万大字，而且看得出答案是在一气呵成下写出的。
这近万字的答案没有一丝水分，从对公主的评价延伸到帝国继承人制度的历史沿革，这超出了考试答案的范畴，而是一篇有深度的专业论文。
最让莱昂汗颜的是她在答案里提出的想法，其思想深度已经到了会对这个世界都会产生深刻影响的程度。
“你真的知道你写了些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这些观点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当然也知道。”
“你不害怕吗？如果是其他老师看到这些内容，要么大惊失色，要么会叫军警把你抓起来。”
“没问题，我早就处在监控下了。”少女一脸纯真，“而且我相信老师不会让人抓我的。”
“喂喂，不要这么信任第一次认识人啊！真是的，你不害怕我还害怕呢。总之，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那里说出你的想法。”
“我只会在老师这里说出我心底的想法哦。”
少女懒洋洋地回答，还顺便在莱昂面前撑了个懒腰。她制服遮掩下显得平平无奇的身材居然意外的有料。那与之前模样形成强烈对比的挺拔身姿，简直就是在犯规！
这小妮子，打扮得这么保守都带着一股狐媚样，以后一定祸国殃民！
“最后一个问题。”莱昂叫住交完卷要走回最后一排的麻花辫少女，“现在的你甘心吗？”
少女的眼镜上覆盖着白茫茫的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暴露了她的此刻的心情。
“头颅的低下只是为了思想的高高扬起。”
“这孩子不错。”听了少女的回答，莱昂满是欣慰。
她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如果自己是那种怕麻烦的人，还当什么老师。
谈起麻烦，难道还有人能比得过公主不成。
莱昂不会预先设置好立场对待任何人，相反，他非常期待有人能站出来反对自己。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莱昂最欣赏的便是能摆脱冷气，像萤火般不必等候炬火，在黑暗里发亮的学生。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那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