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吗?

死亡,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啊。如果是认真想死的话,是不可能做不到的吧。

向俞奚缓缓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寂静,沉迷的墨色铺满了整个世界。

安静,她想,挺好的。

一旦做下了抉择,便再也不可能回头了,她轻轻叹了叹气,望着月光的方向出神,仿佛...依然能看见一般。

月光还是这样的温柔。

她听说过很多事,主动的,但很多时候是被强迫的,源源不断的聒噪吵闹从远方飘来,像一缕烟,却很快就散了。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总是用那副应付着的半推半就其实漂亮面孔含糊的勾出了一抹新月似的弧度,却总被认为是笑着的。

死亡,当然是件很容易的事啊,她想,只要足够勇敢的人,都可以毫不畏惧的做到。而她还有必须驻足人间的使命,她回不了头了。

如果是能被选择的死亡,那该是件幸福的事吧。

她轻轻的皱了皱眉,艾草的味道里渗透进了什么微小的意味,月光蔓延着,蜿蜒的流淌成了河。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被迫软了下来,随着月光瘫在了地上,成了它的一部分。

江焕是被月光冻醒的。

他平日睡得浅,事务繁杂,大多是灯烛和衣,枕月而眠。他身子骨强健,平时穿的也还算厚实。

一股幽静的,冻人脊骨的寒意突如齐来。他睁开眼的一瞬,刀尖对上了一双琉璃色的瞳。

他的心滞了一滞。

该怎么样去形容那双眼呢,极轻,极曼,像一缕烟。他可以看到她的瞳里映出的狠厉残酷的刀尖,却似在轻烟里给柔化了,蜿蜒着匍匐了下去,成了绕指柔。

他想,真是绝妙的主意,任何人都抗拒不了这个女人的眼睛,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成为最好的武器。男人征服沙场,却愿意为了爱情俯首称臣。

幸好,他尚还能保持一丝冷静,用天生的冷酷又桀骜的态度去面对她,“你是谁?”

她歪了歪头,瞳孔避开了刀尖,转向了他。柔软细碎的发丝流淌过漂亮的脸颊,细白的颈因为动作露出了漂亮的曲线,茭白的月光顺着她的发丝流淌,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和两段玲珑的锁骨。

“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抉择是否会被你杀的人。”她的唇角露出了孩子气的恶作剧弧度,带起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但我赌你不会杀我。”

江焕皱了皱眉。

“你的刀尖上有血迹,你杀过人。”她看着他,笑得志得意满,“但你不会杀我,我知道。”

“为什么?”

她惊奇的睁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呢...我以为你是那种,不会听别人的话,只相信手中的刀和心中的剑。”

他反问:“只相信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存在被背叛的可能性。

“可是那样就太孤单了啊。”

他有些茫然,这样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出身于一个周正清方的世家,从小学习的是君子之道。她说他不会杀她,其实是正确的。他的刀只会挥向强者,他从不在意那些需要仰望他的人,这样的骄纵和狂妄的不在意却成就了他的好名声,在别人眼里这是气度的体现,配合他那张温隽俊秀的脸,他成为了别人眼里真正的天之骄子和豆蔻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充满世家风范的君子气度。尽管,他的眼里只有嶙峋的剑和一颗从不停滞的,火热又不甘的心。

江焕江焕,他天生便该这样,一半是水,养出世家上善若水的平和温隽,一半是火,在水底幽静却炽烈的燃烧,骄横纵焆又肆无忌惮。

“不杀我了?为什么”她笑起来很讨厌,像一只毛茸茸又狡黠的狐狸,他最讨厌的动物。

“我乐意。”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冲动的回答一个人。他有些警觉,又兀自茫然着,眼却警觉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葱白的指轻轻的点了点刀尖,锋利的刀口很快划破了她的手指,红色的新鲜血液炽烈的流淌在指尖上,他闻到了药草的味道。还来不及阻止,她径直把食指按到了他的唇上,轻轻又缓慢的,庄重的涂抹着。他仿佛嗅到了浓烈的甜,顺着鼻腔流向脖颈出,带了花椒的呛鼻和奇怪药草的味道。

她抬眼,眼里有狡黠的光。“那你也管不着我。”她轻轻的抬手,伸出幼红的小舌,眯起了眼,舔了舔食指,像一只慵懒的猫。

“我乐意”

窗前的月光不冻了,化开了冰霜,滴滴答答的流成长河。

干脆一次性淹死她吧,江涣想,反正他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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