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身着鲜红色披甲的骑士从密林中疾驰而出,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裂谷,久久回荡。

为首一人高举印有“格拉比人之王”徽记的旌旗,在危崖边勒马。

他矫健地跃下马背,红底黑纹的披风猎猎作响。

这名高大的骑士甩手便毫不费力地将旗杆插入地面,坚硬的土地就仿佛是松软的蛋糕。

“今判明,悬桥堡领主沃吉塔,进行叛国无道的邪恶研究。鲜血军团第三王旗大队所属,掌旗官拉斯奇,奉令前来讨伐。”

他的声音本已十分响亮,又借裂谷形成回声,无阻地传入了悬桥堡的高墙。

“拉斯奇大人。”一名骑士来到他的身边,面带忧色道:“悬桥堡有这断壑做天然屏障,唯一的通路便是那座吊桥了,我等是否要正面进攻……”

骑士们紧攥缰绳,战马焦躁地磨蹭着铁蹄,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先不急,我打算看看那叛贼会做怎样的回复。”拉斯奇不紧不慢地说道,“至于这道裂谷……也无法阻拦我的步伐。”

…………

当沃夜西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正做着当一名英雄的美梦。

“金帕里啊……”少年万般不愿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已经到晚餐时间了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只不过可能是最后的晚餐了!”这位年轻的仆人一把抓住沃夜西的胳膊,“领主大人在塔阁等您,事不宜迟,请尽快!”

沃夜西摸不着头脑,他就这样被金帕里拉着来到了走廊上。

“父亲找我?”

“是的。”金帕里头也不回,“鲜血军团的人堵住了正门,来者不善。”

两人顺着旋转石阶,一路上到了主堡的最高点——塔阁。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堡外的情景。

沃吉塔正站在石栏的边缘,俯瞰着裂谷那侧的鲜血军团骑士们。

在沃夜西的记忆中,他从未见自己的父亲戴上过这顶狮首银十字战盔。这一刻他隐约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少爷到了。”金帕里向沃吉塔说道。

“嗯。”沃吉塔只是看了一眼沃夜西,随后又回过身去。沃夜西几乎被他父亲那沉重的脸色给吓到。

“沃吉塔,你可认罪?”拉斯奇朗声说道。他的声音滚滚传来,格外清晰。

“认罪?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它一旦完成,将解放整个西线!我这是在拯救全人类!”

沃吉塔声嘶力竭的话语多少传到了拉斯奇的耳中,但是他却面无表情地说道:“拯救人类?不,你已经疯了。”

“疯了的是你们!这两年来,帝国面对邪王的军队有任何胜算吗?若是没有圣廷的支援,你们帝国军就是一群羊羔!”

沃吉塔猛地一拳敲在石栏上:“那些怪物的力量只会不断变强,即便是圣廷也绝非永恒的庇护!只有我的研究,那个最强的兵器,才能够扭转局面!懂吗,蠢货!”

“呵。”拉斯奇那僵硬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笑容,“带着你的研究,下地狱吧。”

话音刚落,拉斯奇手腕翻转,流光在他的手中乍现,化为一柄光彩夺目的长剑。

“唰!”拉斯奇挥剑,一道光芒直冲悬桥堡正门,拉着吊桥的锁链瞬间被斩断。

“轰!”吊桥失去了束缚,重重地砸在地面,于这道裂谷之上架起了一条通路。

拉斯奇身后的骑士们抽出佩剑,拔出枪,策马冲向了门户大开的悬桥堡。

悬桥堡内一片混乱。

在拉斯奇的预想中,这里注定是要毁灭的。因此他的骑士们在街道上进行无差别的杀戮,而无辜居民们哭天抢地的哀嚎没能让他的表情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至于沃吉塔的私兵,根本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拉斯奇单手持长剑,剑刃拖着流光,轻而易举地将阻拦者通通斩杀。

就这样一路砍瓜切菜,拉斯奇径直走进了主堡大门。

……

“该死的!”

沃吉塔将剑从一名鲜血军团骑士的胸口抽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对沃夜西和金帕里道:“跟上!”

三人匆匆地穿过了一片狼藉的偏厅。

“父亲,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沃夜西如同机械,他根本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

沃吉塔没有理会他,而是在一个不起眼的雕像前驻足,并扳动了雕像的手指。

地砖缓缓地挪开,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赫然出现。

年少的沃夜西从未来过这里,阴暗潮湿的地道与他富丽堂皇的家相比如同另一个世界。

从身后传来了呐喊声。看来,对方已经发现了这个入口。

“姐姐呢!姐姐她一定会救我们的!”即便不知来龙去脉,沃夜西也能明白现在是生死关头了。

“是啊,如果是小姐的话……”金帕里的话语中也有一份希冀。

前方的沃吉塔头也不回地说道:“要是兰汀在的话,我敢保证那个拉斯奇不敢踏入悬桥堡半步。但事实是,她这一个月就没来过消息!”

“什么?这怎么会……”沃夜西的心咯噔一下。

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道的尽头——那是一间宽敞的石壁密室。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武器,没有防具,也没有用于逃离的隐藏通道。

唯有一只不起眼的暗金色小盒,正静静地放置在那块被复杂纹理所包围的圆形石盘上。

“看样子得提前打开它了。”沃吉塔说着,快步上前拿起了盒子。

“父亲,这是什么?”沃夜西问道。望着那只盒子,他的目光被深深地吸引,他觉得那似乎有种魔力。

“救赎的魔盒。它本来应该被用在战场上的……该死的督合院,他们一定是想要据为己有。事到如今,我要让他们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

沃吉塔咬破了拇指,然后将血液滴在了盒子的顶端。随后,他用手指扣住边缘,试图将其打开。

但是盒子的边缘仿佛是被封死了一般,任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打开分毫。

“不,这不可能!”沃吉塔吼道,“我的研究不可能出错!”

他摘下了头盔,用它狠狠地敲击盒子。但除了发出一声声的脆响以外,无济于事。

“咔!”密室前方的石壁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当金帕里反应过来,想要发出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光束破开了石壁,洞穿了沃吉塔的左肩。毫无防备的沃吉塔被这股力量给带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父亲!”沃夜西慌慌张张地跑到沃吉塔身边,发现他左肩的伤口已经一片焦黑,还冒着丝丝白烟。

“唔!”沃吉塔呻吟一声,左臂无力地耷拉下来。而那只盒子也早已跌落在地。

拉斯奇缓步走入密室,环顾四周道:“没想到沃吉塔阁下有这等雅兴,在自家地下建了个如此有格调的空间呐。”

“夜西,那个东西……快拿……”沃吉塔在儿子的耳边低语。

沃夜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盒子,又看了看不断逼近的拉斯奇。恐惧已经让他浑身冰凉,甚至无法做出行动。

恰在此时,拉斯奇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盒子。

“嚯?这莫非就是……”拉斯奇的眼中难得一亮,随即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喝!”突然,隐藏在暗处的金帕里抽出短剑,趁拉斯奇去捡盒子的空隙发动了攻击。

金帕里虽然是沃家的家仆,但他的武艺比守卫悬桥堡的私兵们还要强。在拉斯奇破壁而入的那一刻,他便已打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金帕里的短剑速度极快,转眼几乎已经贴上了拉斯奇的脖颈。

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机会。

但是,年轻的仆人还是失算了——他错估了拉斯奇身为一名俢魂者的实力。

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意,拉斯奇却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头一偏,就这样避过了金帕里的剑刃。

“噗!”

金帕里还来不及惊讶,便感到胸口一阵透凉。紧接着,鲜血如泉水般从他的喉咙口倒灌而出。

拉斯奇的剑穿过了金帕里的胸口,就这样将他挑在了剑上。

但是金帕里却死死地抓着剑刃。

“少爷……”他的视线与沃夜西相对,眼中似有不甘,也有难过。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脚边的盒子踢向了沃夜西。

沃夜西望着缓缓滑行到面前的盒子,颓然的眼中忽然泛起一丝微光。

「……过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一刻,沃夜西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冲破了束缚。

似乎,那个盒子在呼唤他,所以他回应了呼唤。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咬破了手指,然后将血液滴在了盒子上。

盒身上的金色暗纹闪了一下。

拉斯奇皱起了眉头,他甩手挥剑将金帕里的尸体抛了出去,然后大步向沃夜西走来。

他的速度很快,沃夜西根本来不及去打开盒子。

但是……“咔!”盒子自己开了。

金色的光芒闪烁了一瞬,拉斯奇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举剑抵挡。随后,他整个人像是皮球一样被击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石壁上。

拉斯奇面色惨白,强忍着将口中的血咽了下去。他单膝跪地,拄着剑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剑正在化为雾气逐渐消散。

“我的魂武居然……被破坏了。”向来沉静的掌旗官阁下也无法掩饰写在脸上的震惊了。

另一边,沃夜西跌坐在地,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被金色光芒所包裹的少女。

她一身黑色的连衣纱裙,却有一头雪白的长发垂至脚踝。那双瞳散发着透亮的光芒,仿佛燃起金色的火焰。

“你,为什么解开封印?”少女突然侧过脸来对少年说道。

“封印?你是指盒子吗?”沃夜西讷然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当时我听到你对我说……过来。”

少女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抬手捂住了眼睛:“咱说的是‘别过来’啊……”

沃夜西懵了。

“可这盒子是自己打开的呀!”

“你以为咱想?你用血解开了封印,咱是被……被逼出来的啊。”

少女正说着,忽然捂住胸口。她秀眉微蹙,绝美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霾。

“厄斯特利亚那个混蛋……诅咒开始起效了。”她咬着牙,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这时,十多名骑士已经冲进了密室。

拉斯奇盯着少女,沉声道:“你是谁?从你的身上感觉不到人类的魂,反倒是与坏灵极度相似,莫非你是邪种?”

“邪种?咱的地位什么时候低成这样了?”少女抬眸,瞥了一眼拉斯奇。

“什么意思?”

“你没有资格向咱发问,人类。不过既然醒了,那总得做些什么,好让这个世界知道咱回来了。”

少女的嘴角浮现一丝邪笑。这瞬间,金色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四周的石壁在顷刻间崩裂。

“父亲!”沃夜西跌跌撞撞地来到沃吉塔的身边,却发现沃吉塔已经陷入了昏迷。

不仅是这个密室,整个地道都似乎要塌陷了。

“阻止她!”骑士们举剑冲向了少女,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到达她的面前——他们的铠甲以及肉体,无一例外在距离少女十步远的地方开始破裂。

只消三秒钟的时间,骑士们已经化为了碎屑,飘散于空气。

见这一幕,拉斯奇不得不选择撤离。

“啊咧。”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力量失控了诶……”

……

从远处看,悬桥堡就像是一座正在消融的冰雪城堡。

房屋和城墙从顶端开始剥裂。

石块、木板、金属……所有的东西都被拆解成了无数的碎片,以螺旋形的趋势飞上了高空。

在一片炫目的金色光华中,这座建立在危崖边的城堡化为了尘埃,散落于那深不见底的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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