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作为店里的背景音乐一直放着。旧时的儿歌,与其他种种童年回忆一同被安置在某处,一生不会被毁。所以每个人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多年不听却依然能熟练揪出每个音节。但无论是此时或是彼时,始终没有人好奇那个问题——这歌究竟是哪个小女生动唇敲齿所唱的?

谷雨的《克里斯汀》年度全文库排行榜里位于第六,她自己都好久没在意这件事了。不过这也代表对这个网站做出的奉献十分之多,多到宋笙用整整一卷的时间来让她恢复写作。

醋醋邀请来线下聚会的人可全不一般,写的文都上了年度排行,且都在谷雨上下很近。

“澜爱?回去啦——”

“诶,我想再听他们聊天。”

“他们都是圈子里面的,瞎凑什么热闹。”临溪眯眼拉起澜爱的手,默默地走出了这家装修别具特色的咖啡厅。

刚刚想走的还是谷雨,现在却在另一边的大沙发跟其他人聊得火热。似乎忘了她身为高三学生,学业是有多么繁忙。

“我之前在首页上看过你的书好几次呢。”

谷雨吃着一同端过去的提拉米苏。对标准的写文脸男子说着。大约二十出头。至于写文脸男子到底是什么不要深究,他的笔名就是这个,与谷雨的笔名一样,不正经的感觉如出一辙;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噶噜才是真的经常出现在首页呢,明明前两个月都断更过三天。你责编真好啊这样推你。”

“还行吧,她其实很折腾我的。”

“噶噜的责编是‘职场文标配’对吧。”

“……职场文标配是?”谷雨停下了手中的提拉米苏,转头看向醋醋。

“啊,我给编辑姐姐取的绰号,私底下这样叫过,可千万别告诉她啊。”

“噗——”谷雨捂嘴遮笑,职场文的标配,在都市职场文里面,类似于宋笙的人设的确很多。真是形象的外号。“醋醋,我有点喜欢你了。”她搭上醋醋的肩,“实不相瞒,我一般叫她‘奔三西装女’。”

“good,谷雨姐姐。”

倒也不怕这里的其他人说出去。

有些作者就是即使编辑对他万般好,他们依然会把编辑归类于敌人一类的角色,将因他才得到的首页推荐与关于写文建议置之脑后,只记得他的缺点,被无限放大的缺点——这种模式,如此残酷,真是像极了爱情。

“既然说到了她。醋醋你要开新书,那小姐有没有什么反应。”

“还好。她最近似乎很忙,也不大跟我聊天。”

“毕竟有了这个征文活动,编辑部那边应该也在搞很多东西吧。”

“‘小姐’是谁?”写文脸男子举手发问道。

“也是她的绰号……不,也不算,要解释起来挺麻烦的……”

谷雨挠挠头,这个叫法在别人耳里果然会觉着奇怪,毕竟“小姐”除了是称呼未婚女性的日常称谓词之外,还有个不太好的释义。

“她真的有那么讨厌吗。”

“嗯,真的超级讨厌。”这个问题倒是秒答,快得就像完全没在谷雨脑子里过便下意识答出来了。

“好啦,还是说说文的事情吧,作者几个大老远跑来这里可别光顾着说责编的事情。”

谷雨抬头一看,一位大姐姐正在牵引话题。长相打扮都很平常,看上去没什么特点,也不会反感的那种大姐姐,大约快三十岁了,与宋笙更为成熟一些,实在难以想象她也是写网文的。而她的网名叫做:也不会反感的那种大姐姐。

“说的也是,醋醋你打算写什么小说?”

“还是欢乐向的,男主角费尽心思诱惑别人女孩子,攻略她们让她们向自己告白,然后给她们发好人卡的故事。对,他有这癖好。”

“……好恶劣的剧情啊,听起来一点都不欢乐。不过挺适合写短文的,好像可以说完结就完结。”谷雨转头,“那你呢小哥,你想开什么新书?我记得之前的是类似于斗○苍穹那样的玄幻战斗文吧,又秉行老题材么?”

“是啊,毕竟我们这个网站还有特殊的模式,一个题材一个编辑,新书换题材还得换编辑,这么多年来也就醋醋是个例外吧。我现在跟这个编辑搞得火热,不想再换了,不然还得磨合。”写文脸男子这样说道,就是“搞得火热”这词有点不好听。

“对哦,我都忘记了……”谷雨双手撑起脸,“只要不写悬疑灵异类,就不尴尬了……”她小小声地说,把高三这个设定抛到九霄云外。

“谷雨姐姐,你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哎呀,我得赶紧回去都八点了,你们也悠着点,毕竟这里远,别嗨太晚了。”

谷雨站起来,戴起好像每时每刻都有电的蓝牙耳机。

“特别是醋醋,别让父母担心啊。”

“嗯,他们刚也在手机上催我了……”

还得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她决定再也不听临溪的鬼话了。谷雨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音乐。

恐怖电影里公交车一般都是闹鬼的地方,夜班且只有司机的则更甚。不过谷雨从小不怕鬼,长大后又被自己作品“训练”得不错。看着窗外这个犄角旮旯荒无人烟的偏僻地儿,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还用脚打起节拍。文艺电影里,这种镜头也挺多见的。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文艺完了,一堆大树从谷雨瞳中驰过,她闭起眼睛。这次3J文学网出的活动她说完全不在意;时间安排空不出来什么的balabala……当然都得归于口嫌体正直。最终还是再次睁开眼并掏出手机,点进app又点活动网站一查——奖金可不丰厚。

谷雨猛烈摇摇头,她年纪轻轻的可还没到掉钱眼里的时候。想要那奖金是一说,她更想打败醋醋。《使鬼侦探KAK》已经顺利上架快三个月了,挂首页的次数也已不胜枚举,战绩种种还是拼不过醋醋的《小令少女》。她没详数过醋醋登首页多少次,比较少是肯定的。

宋笙很想将水端平,供个平平整整舞台让两人较量。但毕竟不怎么懂欢乐向小说。

谷雨叉腰噘嘴,如果再写一篇文,她的时间将会进一步被压缩,舍弃她最喜欢的读课外书时间;周末里没有任何计划的空闲时间,甚至是一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时间、时间,时间……如果能有替身就皆大欢喜,谁叫谷雨被安排在了一个无聊的平凡世界。

“遇事不决,找人来决!”

谷雨点了一下变暗的手机屏幕,又打开微信,biubiubiu地打着字。

“诩大您好,抱歉在百忙之中叨扰到您,后辈目前有个问题,困惑已久亦实在不解,想请赐教……”一大串一大串的超礼貌又颇具古风的语句敲出,即使这样谷雨也依然犹豫了整整三分钟才发出去。

“嗯,你们吵架了?”秒回,恐怖如斯。

“不,那件事根本没成。”

“她真不识货啊,揉揉揉揉(*╹▽╹*),那是什么事情?”谷雨看着,竟然大神还用颜文字卖萌,苹果手机打出来绝对很累。

“跟大作家说这个有点失礼,不过,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原来如此,所以这般。学业确实重要,高三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果然还是不写吗?”

“这得看小同学你了,你是作者,作者噶噜。”

“但我可不是个会拿主意的人。”

“不行,如果我做决定的话,你绝对会依我说的去做对吧?所以我不会给出提案的。”

“……好,打扰了非常抱歉。”

“没事,我刚好有空,平安夜快乐,晚安。”

谷雨叹了口气,退出微信。事实确如周诩所说,谷雨对她的话十分笃信,她说什么谷雨绝对直接去做了,万一是个不好的提案谷雨也绝对不会怀疑。这样她的独立思考性被无限压制,作为小说作者这可不行——所以,周诩婉拒了。

“只能找个我不怎么崇拜的人了。”

临溪不好、澜爱不懂……她划着手机qq界面。

“思婷,你醒了吗。”

谷雨发送qq,然后又过了大约几分钟她才有了回复。

“Hey.我可早睡早起呢。现在正在上学路上,有事儿快讲。”那边是早上八点半左右。

“太好了,我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比跟周诩说话要轻松多了。

“原来如此,所以这般。超她,这犹豫什么啊!”

“我也是这样想……但是学习方面……”

“学习有什么好玩的,听我的,超她,我帮你在美国宣传,外国友人读者哦,听起来很酷吧。”

“……算了,你好好走路吧。”

“喔。”

谷雨退出qq,这个又太极端了,如果听她的绝对会成为班上倒数,不分文理的倒数。

她眼睛直直盯着手机界面许久,屏暗了又点,点了又暗,轮回好几次。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没有办法,继续享受歌。

司机师傅从后照镜里看谷雨许久时候了,那小姑娘一会儿晃头一会儿叉腰一会儿又低头玩手机,好似在演什么精彩哑剧,现在却又哼起歌儿来了,真捉摸不透。这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果然与年迈的司机大叔代沟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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