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大,大到一个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就好像这世界的一个毛孔。从这观山观海观山海之地往东北,过三山五壑之,又有一个观江观河观江河之地。

成天笑有一个大姨住在这里,她是成天笑母亲的亲生姐姐。十八年前,家里降生了一位千金。随着产房一声啼哭传来,一个老者脚踏祥云从天边飘飘然落在门前,旁边跟着一头白熊。

“子欣,来吃饭了!”

说话的是成天笑的大姨——也就是他姐姐木子欣的母亲。

做好了午饭,朝木子欣的屋子招呼了一声。七十平米不到的小房子,除了没有大厅,其他的一应俱全。家里的冰箱电视锅碗瓢盆上,岁月的痕迹充分展示了木子欣一家在这陌生的土地十八年来打拼出来的过程与成果。

但是木子欣并不明白这里头的心酸。她拉开门,两肩的宽度刚好碰到左右门框。她如果再胖一点的话,恐怕要侧过身才能通过了。

桌上依然是熟悉的家常便饭,但在她眼里就像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坐下就开吃,看着就跟一早上没吃过东西似的。不等饭菜上齐,木子欣就已经吃了个半饱。母亲几次提醒她注意点餐桌礼仪,但木子欣嘴甜,每次她都说:“妈你做的太好吃了,我又饿,闻到味我就忍不住啦!”

母亲一听夸,心里一高兴,事也就过去了。

“我吃完了!”木子欣含混不清地一边抹嘴一边站起来。

“我刚做的辣椒炒肉你还没吃呢。”

“天天辣椒炒肉,昨天就吃过了。”

“现在不吃,等你上了大学没人管你!”

“没事,上了大学我就减肥!”

木子欣一边说一边嚼着。母亲听了,把手里的抹布摔在桌子上,狠狠地擦了两下木子欣落在外面的油渍。

“你这减肥说了不下十次了,也没见你瘦多少。”

“我去睡会觉。”

“吃了睡睡了吃,这肥还有个减了?”

木子欣听了也没理,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嘴上说了去睡觉,躺到床上先拿过小说来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

木子欣的父亲在公司加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母亲索性也不去想,看着满桌饭菜,脑袋里不断地播放着电视机的雪花频道,咀嚼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并不宽敞的饭厅里,总有些压抑的恐惧。

正愣神,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饭桌对面空荡荡的座椅上淡出来。

“熊神对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时间真快,到今天,令爱应该已经十八有余了吧。”

说着话,一只硕大的白色熊掌咣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然后下巴也抬上来搭在桌子上,像一只温顺的大狗。

熊神今天的样子不似二十多年前那般的神圣,看着就像一位走丢了的老者,在家里借两口饭吃。

熊神从袖子里拿出一对球形锤,这两把锤通体乌黑,一根金丝从中间位置将锤头分成两部分,并在上下两个区域分别勾勒出蔷薇和骷髅。

“上次来,我说过,令爱乃六十万年前水瓶宫宫主拉卡娜转世,但时机未到,她的力量还没有觉醒,也不能觉醒。而今天,我带来了她前世的神器,它叫花骨乱纹金丝锤。你懂我的意思吧?给她,或者藏起来。您是母亲,您自己来决定。”

“然后呢?是不是要我交给她然后让她拿着这对锤子去打那些妖魔鬼怪来拯救世界?”

熊神本来要走,但听了她这句话,迟疑了一阵,好像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开口道:

“不用问我。我说了,决定权在你。你是个成年人,应该能够自己判断这件事的利弊。你想想吧。”

说完,熊神就消失了。

…………

一个明媚的早晨,成天笑的母亲正把新洗的床单挂在阳台上,阳光透过单薄的床单,将五颜六色的花纹映在母亲的脸上。她的脸,被映得如花季的少女一般光鲜亮丽。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摘下胳膊上挂着的几个衣架放在床上,然后一边用衣襟擦手一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以前住在小胡同的时候都是用围裙擦,现在围裙早就破烂扔掉了,也没舍得花钱再买,就索性拿衣襟随便擦擦。

“谁呀?”

“二姨,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回答。

能叫自己“二姨”的,定然是妹妹家的孩子陆东阳。她眉宇间不由得皱起几分难色:早知道应该先从猫眼看一下了。

“咔哒,吱呀——”打开了门。她的视线不觉开始随着门外的外甥的高度而爬升,直至停在外甥那长得略显老气的脸上。看得出,今天他没有刮胡子。才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要每天刮胡子了,家里人都说他一定是个什么长毛的东西托生的。

“二姨,我哥呢?”

“找你哥干嘛呀?”

“啊?我——”陆东阳被问得有点发慌,是啊,自己来干什么啊?不就是玩嘛,还能干什么啊?可若是直说的话,二姨必定不会答应,而其他的说法,自己拙劣的口才,哪能说过二姨这个人民教师呢?

“等你哥考完试再来吧!”二姨丢下一句话就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见这态度,陆东阳也没法说什么了,转过身悻悻地离开了。

成天笑家在一楼,才走下楼梯的一半,陆东阳就已经能看到楼道外面的空地了,明媚的阳光与阴暗的楼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明到扎眼。

他的步子有些迟钝,每一步都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好像期待着下一秒哥哥会出现似的。但是没有。当他的双脚重新踏在大地上的时候,一个黑影横在了脚前。

陆东阳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位并不很老的老者,头发尚黑,但额前垂下银白的一绺,满脸胡茬黑白相间。在这几近三伏的夏日里,竟然穿着厚重的大袍子。不过尤其引起他注意的,还是手里的那根大法杖。

“怪人”——这是陆东阳心里唯一的评价。他没有说什么,低着头从这“怪人”身旁擦肩而过。

正当陆东阳想要疾步走开的时候,那个“怪人”从后边说了一句话:

“我可以带你去找你哥!”

陆东阳知道,这句话一定是对自己说的。难道是个人贩子,偷听了刚才的对话?他转过身,警觉地问道:

“你知道我哥是谁?”

“毕业于童家堡中学,即将就读于观山高中,姓成名天笑。而你,陆东阳,上次见到他,大概是一年以前了吧?”

听到这,陆东阳就不觉得是人贩子了,因为他说的太细致了,只有一起生活的家人才可能知道这么多。而家里符合这岁数的,也就只有姥爷杨仁卿了,但这个人除了声音颇有几分相似之外,哪里也不可能是姥爷呀。

“你到底是谁?”

“怪人”没有直接回答他,把法杖换到左手,身子略弯下来,像是在捡什么东西,但是只是微微弯下,在他右手之下的黑暗中,渐渐淡出一只雪白的熊头,熊头甩甩抖落了几下,朝着自己低吼一声。

“这是什么狗?看着跟熊一样。”

“这就是熊。”“怪人”走过来,白熊也跟着,“不论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是熊神,轮回之神,我叫贝卡星辛,这头熊,是北极熊,你的哥哥正在……”“怪人”提到陆东阳的哥哥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一楼的阳台,见阳台上没人,于是转回来继续说道,“他在雀神陵墓寻找当年牺牲的雀神留下的力量。”

“这……这……”陆东阳听是听到了,也听清了,但是根本就不明白: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好吧,爱信不信。”熊神把法杖在空中抡了一圈,“噗!”的一声消失了。

…………

陆东阳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但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自称为熊神的怪人,无论前面说的是真是假,“怪人”最后是用法术遁走的,就在自己的眼前,这是亲眼得见的东西。是正儿八经的法术。难道那怪人所说,都是真真切切的?哥哥此时也正在一个什么陵墓里?陆东阳开始自责自己有点警觉过分了。

“想开了?”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把陆东阳吓得全身一激灵,登时腿毛都受了静电一般立了起来,“是我,看把你吓得。”

陆东阳转过脸,只见白天时候那怪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仿佛吓唬自己也是他来的目的之一似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你旁边啊,你肉眼凡胎看不见,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我……”

“好了,我是跟你说正经事来的。”熊神正色起来,坐到陆东阳旁边,“你哥去雀神陵墓了,在我们脚下这块大陆最南边的一个河谷,我们找到了汜澜城旧址,而当年的雀神就被天狼神葬在汜澜城附近。”

“呃……那个……雀神是谁?天狼神又是谁?”

熊神听到他这一问,才知道自己省略了好多话,便笑了笑,想给他详细地解释一下:

“啊,那我给你讲讲吧。”熊神说着就要讲,陆东阳也聚精会神地准备听。可是熊神沉默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陆东阳就等,等了一会,熊神开口了:

“呃——我该从何讲起呢?先给你讲汜澜城吧——汜澜城的历史,还要从第一场战争开始。我不知道人类史前有多少战争,但我们神天国记载的,有三场。这三场分别被称为“封魔之战”,“倾世之战”,“轮回之战”。汜澜城最早是在封魔之战时期,由猪神朱臻武建立的海军据点。后来经过龟神武天盖修葺改善,才成了后世所说的汜澜城,并由龟神与蛇神佘动川共同镇守。他们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龙神敖天渊、白虎神文天星和雀神朱天籁。他们被后世称为四宿星神。其中雀神朱天籁……”

话没说完,熊神声音突然停了,表情沉下来,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口中念了一声“不好,你哥有危险!”抓起陆东阳掐诀念咒。一团白雾裹上来,噗的一声连人带熊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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