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面躲着的四个,都给我出来。”

听见镜柯嘶哑低沉的声音,他身下的少年被剑指着,止不住地颤抖着。

真是没用的家伙呢,被吓唬一下就成这样了。镜柯想着,但是也没有松开他的意思。

四个人从镜柯的身后走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忽然一齐向镜柯扑来,镜柯反手就抓起倒在地上的少年挡在自己面前。

“剑真!”四人之中的少女大喊,“你这个无耻之徒!快把剑真给我放了!”

无耻之徒?

镜柯对自己的新称呼有些哭笑不得,锁链再一次从他手中的刻痕发射,狠狠地把四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他看见被叫做剑真的少年的眼神暗了下去。

“好了,说吧,控制你们的人在哪里?”

那个至高铁律所有者似乎很谨慎,到现在他还没有现身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是不会出卖主教大人的!”为首的少女穿着过膝袜和制服裙,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和她捆在一起的那两个少年已经双脸通红。

那两个少年也正是冲动的年纪,和女孩子近距离接触,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镜柯自然没有心思理会他们的这种小心思。他抓起女孩的头,学着维琦那种纯真的模样歪了歪头。

“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

他靠着外骨骼给予的臂力把那个女孩单手拎了起来,信步走向行驶的列车边缘。

“你要干嘛?!”剑真挣扎着爬了起来,但是因为伤势有点重,一会就又重新倒了下去。

“如果你们不说,那个主教是什么人的话。”

“我就把她从这里扔下去——”

镜柯笑了一声,忽然用起了清脆的声线, “当然,这是不会死的,我也知道如果只是把她扔下去,那么就只是帮她解脱罢了。”

他晃了晃手上的锁链。

“所以啊,我会用锁链把她锁住,然后让她在地表拖行。”

他忽然凑近已经站不起来的剑镇的脸,继续用着毫无愧疚的语调对他一字一句的诉说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很有意思吧?剑真,不管是沙粒还是泥土,石头还是水塘,甚至穿越山洞——她都会一只拖在地上哦。”

“直到死为止。”

剑真愤怒地颤抖,结果还是咳血,镜柯走过去给了剩下的人一人一拳,让他们把寄生的虫子吐了出来。

一时间血肉模糊。

“你这个恶魔!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剑真愤怒地嘶吼,四肢滑动就像是个滑稽的鱼人。

“谁知道呢?恶魔什么的。”镜柯耸肩无所谓道。

剑真好像是在考虑,最后他还是一咬牙:“我说!我都说!我们是……”

“你们是绝望之皇的信徒,这个我知道了,pass,下一个。”镜柯无情地打断了他。

“我们的领导者是……克拉玛依,是克拉玛依主教!”

“原来如此。”镜柯把领头的女孩拎了回来——她害怕的脸色发白,甚至有一些失禁的迹象。

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信仰绝望。

“我大概明白了。”镜柯说。

“碍于教会是通过正规手段成立的组织,背后甚至有着代表冠者的力量,我也没办法采取什么特别大的行动。”

“但我会有自己的手段的。”

他看向窗框和车顶的连接处,那里有着一个隐蔽的空间,正在不起眼地向外弥漫着黑雾。

镜柯举起左手的刻痕。

是“枪”。

他提高音量:“你说是不是呢?克拉玛依主教!”

黑色的暗影忽然从镜柯的脚下升起,一只手忽然从暗影之中伸出,想要一把抓住镜柯的手腕。

镜柯灵活地上跳,锁链一扯,在摇晃的车厢之上,他狠狠地将那四个人扔进了那只手伸出来的地方。

“你们背叛了神,孩子们。”

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已经转移权柄,但我依旧是领域之中的最强者。”

是领域境吗?

“没有关系,孩子们,只要你们回到神的怀抱,回到绝望的辖区,只要你们维持脆弱的平衡——”

“你们制造绝望,神就会如此宽恕你们。”

回答他的是镜柯的一拳。

“有人说过你有点理想化吗,老头子。”镜柯观察着此时已经现身老人——他不像是来战斗的,反而更像是一个文人,混浊的老眼像是没有聚焦。

镜柯莫名地从那眼神之中感受到了类似于“温柔”的东西。那种温柔是对那几个孩子的,他忽然这么觉得。

“我见过你,”克拉玛依转向他,他身穿紫色的长袍,“我知道是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明白了。”

“你是个怪物。”

“那种扭曲的疯狂——你自己没有察觉吗?”

“你所追求的东西,是完全扭曲的啊。”

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说来也怪,就只是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我问你吧,你知道绝望是什么吗?”

镜柯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是迷茫。”

“那只是一部分。”克拉玛依的眼中忽然流出眼泪来,“正是因为有了绝望,人们才能拥有希望。”

他的眼中泪水积蓄。

“人类以感情为基础生存,一旦失去了绝望,世界上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绝望之皇和我们的使命,就是维护这份绝望。”

“怪物,我们是反派。”他轻声对着镜柯说,镜柯在摇晃的车厢顶部一个踉跄。

重心从左脚到右脚。

“这算是什么使命?诱导无知的孩子加入你们?”黑雾浓郁地弥漫开去,茫茫一片无处寻觅。

沉没一切的黑。

极致的色彩。

“你们想要干嘛?”

“我们的目的是北境的公主,并不是你这个怪物。”克拉玛依淡淡诉说着事实,两人在狭窄的车顶部距离实在是过近了,近到镜柯可以看见他的褶皱。

很老了。

克拉玛依忽然一个闪身,就要从窗户进入维琦所在的车厢,镜柯右手锁链极速射出。

刚才看着克拉玛依的眼睛的时间应该够了。

他在心中默数三下。

然后,巨大的锋刃从他的周身弹射而出,灵力凝聚成的利刃肆虐着扩散。

克拉玛依灵巧的躲避。

“你的境界和我一样。”镜柯面对克拉玛依,他收回那些锋刃,“虽然和我一样,但是我建议你撤退呢。”

“你刚才根本没有伤到我,孩子。”

“传教的牧羊人总喜欢把人当孩子——这一点我也很不爽呢。”镜柯把玩着一把尖刀,“你有一个小伤口,克拉玛依主教。”

“小伤口能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大厨割破了手指也只能继续做菜啊。”克拉玛依说话还慢慢的。

锁链没有缠住克拉玛依,但是阻挡了他进入维琦所在的车厢,这个小姑奶奶还在睡觉,真是天塌下来了都雷打不动,镜柯对她也是哭笑不得又没有办法。

但是巨大的撞击声这一次镜柯没有用灵力遮掩。

“不是,这又是什么?!”镜柯听见了奥修德斯的声音,他把头伸出去往上看,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还是有些狭窄。虚幻之手扒住车厢顶部的凸起,奥修德斯一跃而上。

……什么情况。

闯进他视线的先是弥天的黑雾,然后就是穿着黑袍的模糊人影。渐渐地可以看到那黑袍人手中的链锁,紧紧捆扎着一堆学生。

这是在干什么呢?

黑袍人对面是一个老头,奥修德斯拿混浊的双眼看了一会,忽然惊醒过来。

“克拉玛依主教?”

那老人也看见了他,看了他一眼之后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奥修德斯就看见克拉玛依褪下自己的主教之戒,然后高高地抛起。

象征主教的戒指再黑雾之中散发光辉,如一轮熠熠升起的太阳往上腾跃。

初升。

“你已经没有权柄了。”奥修德斯听见那个黑袍人这么说。

权柄?

“你把权柄给了谁?克拉玛依主教。”黑袍人问。

没等奥修德斯冲上前去,那个黑袍人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闪身瞬步,从空中把朝阳打落。

没有权柄的戒指,只是一枚戒指罢了。

他闪过奥修德斯的身边,然后剧烈的风压忽然刮在奥修德斯的脸上,克拉玛依主教将威压指向了奥修德斯,然后,黑雾再度弥漫。

那个黑袍人很危险,似乎还有些压制克拉玛依的感觉?奥修德斯心中猜测黑袍人的身份,一边疑惑为什么克拉玛依会出现在这里。

绝望之皇已经很久没有干涉过现世,他的过去都只是被当做传说在人间传颂。

克拉玛依消失了踪影。

地上挣扎的被捆扎在一起的孩子们忽然被黑雾笼罩,然后再也没有了声响。

“你知道吗……”克拉玛依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奥修德斯的耳边,魂牵梦绕的是噩梦,穿肠烂肚的是邪念。气息在极致的安静之中升华,最后在自我的嘈杂之中去往天国。

“你知道吗。”

“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死亡,都是普普通通。”

人总是同化。

所以普通。

上课,下班,被责骂,被辞职。

为了要不要去和某人说话而纠结一天,在同学之中紧张地粉饰自我。

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

“改变这种普通的,是绝望啊。”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奥修德斯惊讶地看着黑雾之中,那些孩子脱水干枯,除去了皮肉,大脑裸露在外。

有点恶心……

那还是孩子吗?

他们用着空洞的眼窝看着奥修德斯。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骨刺在生长,和黑雾一道化作铠甲。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克拉玛依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模样。”

“他们是被献祭所吞噬的圣人。”

奥修德斯这才反应过来。

那空洞眼窝之中,蕴含的一部分叫做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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