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的差不多了吧?”俞恒把行李箱提到客厅。其实里面也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件简单的衣服,还有就是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以及证件。
“嗯嗯嗯嗯!”俞心赶紧点头,她依旧很慌张。或者说,在逃脱猎人的追杀后,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因为她不知道猎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还有这个!”俞心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俞恒。那是子弹盒,里面是满满的银质子弹。这些子弹从制作好的哪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好。”俞恒叹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左轮手枪。他没有把枪放在行李箱里,而是带在了身上,因为只有这样,在猎人追来的时候,他才能第一时间掏出手枪对猎人发射子弹。
“不,你不要这样。遇到猎人的时候,你就跑,知道吗?猎人不会伤害人类的,他的目标只是我。”俞心按住俞恒的手,把左轮手枪压入他的口袋里,她盯着俞恒,那不像是一种命令,更像是一种哀求:“看见他,就跑,知道吗?”
“那你怎么办?”俞恒拨开了俞心的手。
“我也会逃跑,而且我跑得比你快,我会找到你的,不用担心我。”俞心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去,她大概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因为没有吸血鬼可以逃离猎人的猎杀。她已经体会过了,猎人那极度敏感的感知能力,和可怕的体能。
“我们快走吧。”俞心说。
“好。”俞恒没有再去争论,因为此刻争论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耽误时间。他内心很清楚,即便他不想杀人也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当猎人要杀俞心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俞恒提着行李箱来到车子后面,打开了后备箱。他眯了一下眼睛,发现在后备箱阴暗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一闪闪的光亮。俞恒往前探了探身子,取出了那个小东西。那是个耳机,内侧有个蓝色的小指示灯,正有规律地频闪。
“该死,被跟踪了!”俞恒掏出左轮手枪在手里旋转一圈后握住了枪管,用枪托狠狠地把耳机敲碎。猎人们并不像听说的那般只会用古老的技艺去追踪和战斗,他们与时俱进,现代科技同样可以被他们用来当作有力的武器。
俞恒意识到猎人是多么狡猾和可怕,想要脱离他们的追捕恐怕并不如预想的那样容易。
“俞心!我们得快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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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我们丢失目标了。”世玉说道,他的显示屏上,标记跟踪器位置的指针突然消失了,说明装置已经被破坏了。
“丢失就丢失了吧。”何谨叹了口气,他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怎么回事,以前的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去人工追踪了吗,怎么这次突然放弃了。”世玉颇有些意外,以往这种情况,何谨该是直接让世玉监视各个主干道出口,然后自己上阵去追了。
“没什么,只是……”何谨犹豫了一下,“这次有些不一样。我晚一点再跟你说吧。”
挂了通话之后,何谨回到了那个和吸血鬼追逐过的商城里面,他当时为了行动方便,把相机寄存在了这里,现在要取回了。
回到宿舍附近时,何谨的上衣破损严重,是之前在车上被撞下来时刮破的。显然,他不能以这种模样去见朱雨。看到朱雨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低头坐着的时候,他果断选择从后面爬窗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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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宿舍门被敲响了。何谨刚好从浴室出来,他立即穿上一点简单的衣服,去准备开门。
果不其然,门外的人是朱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雨一脸惊讶,她本来只是想敲门试试,因为她觉得何谨大概率还没有回来,但是门竟然开了,而且里面的何谨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水珠,明显是回来一段时间了还洗了澡。
“没多久,因为太疲惫了回来后立即就冲了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何谨挠了挠湿哒哒的头发,一脸抱歉的样子。
“回来就好。”朱雨多少也有些惊喜,“我在楼下,都没有看到你回来。”
“可能你走神了没注意?哈哈,我回来的比较仓促,也没仔细看,如果看到你的话我一定就跟你打招呼了。”何谨继续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那时他清楚地看到朱雨就坐在那里,自己却不敢走过去。为了掩饰这些秘密,他找借口已经习惯了。
“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回来我就放心了。”朱雨笑着说。但何谨还是看出来她有些不开心。任谁被突然放了鸽子都会不开心吧。“
“对了,我还要借你的相机用一下,我看看里面的照片,整理一下写稿子的思路和素材。”朱雨接着说。
“哦哦好的。”何谨回头去给朱雨拿相机,“今晚放在你那里吧,明天我再拿回来做界面设计,我这边工作不急用。”
“嗯嗯。你先休息吧。”朱雨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额,还有——”朱雨迈出的步子又缩了回来。
“嗯?”
“关于那个吸血鬼迷案的受害者,身份已经披露出来了。是本地的一个黑恶势力的人员。听说作恶多端,也得不到应得的制裁。有好多人都为他的死而拍手叫好。”
“哦——”何谨抬起头来,陷入了思考。朱雨就这样看着他,这段时间里,两个人都保持着同样的沉默。
那个吸血鬼看来并不是盲目地猎杀,她甚至努力将这种对社会的危害压减到了最小。可以说是抱着善良的心态和最小的负罪感去行动,甚至可以称之为为民除害。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越过了法律和社会准则,这是不被允许的。
“你说,越过法律的制裁,应该被允许吗?”沉思过后,何谨问朱雨。
“是说越过法律权限为民除害吗?那应该也要负法律责任的吧。毕竟,有很多这样的实例不是吗?”朱雨回答,这好像并不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那如果,对于越过法律制裁的行为,需要更高的逾越者,去制裁他吗?”何谨再次问道。
“嗯?”朱雨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明白何谨想说什么,“你想说什么,以暴制暴?还是轮回复仇?”
“如果是吸血鬼呢?”这其实才是何谨想要说的,既然不能告诉她真相,那就用“如果”作假设性的讨论吧。“如果是吸血鬼这种人类无法制裁的生物的话,她逾越了人类社会的准则——那么,需要有更高的逾越者,在社会准则之外的地方,制裁她吗?就像,电影和小说里那些吸血鬼猎人一样。”
“啊……我不知道,这个好像就没有真实的例子了。”朱雨也陷入了沉思,“最开始逾越了社会准则而杀人就是错误的,更高的逾越难道因为制裁了低级的逾越就是正确的吗?……我觉得依然是错误的,而且这种错误一旦发生好像就没有终结。也许人类无法抓住吸血鬼,也许有更高级的吸血鬼猎人在执行着惩罚吸血鬼的使命……但无论最后的逾越者是谁,也许他得不到应有的制裁,但……他一定背负着那多出来的罪恶。”
何谨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答案应该是怎样的。“嗯……也许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吧。”何谨微笑着回应朱雨,但却露出了一点点的疲惫。
“你呀,脑袋里不要老是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朱雨敲了敲何谨的脑门,然后笑着说,“你该好好休息。”
“我呀,我状态好着呢!”何谨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显得精神了很多,“刚洗完澡浑身舒爽!”
“哈哈。”朱雨被何谨夸张的动作逗笑了,她把何谨朝房间里推去,“快去休息吧,明明累坏了。”
“嗯。”何谨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哎,朱雨。”
“怎么了?”朱雨站在门口,明亮的光线从她身后照射过来,在阳光的映衬下,她的发丝显得晶莹剔透,轮廓也有几分模糊和温柔。
“对不起,下午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何谨缓缓说出了今天下午一直憋闷在他心里的话。
“没事的,真的。”朱雨说,“你可以回学校后再请我一起吃饭,这样可以吗?”
“嗯。”何谨回答。
朱雨离开后,何谨回房间里趴到床上,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脑海中还重复着朱雨的话语。
他绕了几个圈子才听到了朱雨说出她的想法。也许他也明白,只是他不愿意接受,因为这次面对那个难以定罪的年轻吸血鬼,他确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定……会背负着那多出来的罪恶……吗?”何谨眯着眼睛,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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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行道树向后飞逝,黄昏的阳光透过树木的间隙,一闪一闪,在玻璃上形成耀眼的光斑。浓厚却无力的色调,如同生命的黄昏。
俞恒一直在专心开车,他还没有想好以后要去哪里,但是,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先离开初晴。俞心瘫软在座椅上,侧脸看着窗外逐渐昏暗下去的世界。
她不在那么害怕了,但却有更多的,让她不能安宁的情绪和回忆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她想起来十年前杀害陈以道的经过和种种细节。想起那时她咬住陈以道的脖颈**他甜美澎湃的鲜血时,那股想要痛哭的内疚。她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充满了对爱人的不舍,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抗争——就像她自己曾经的眼神一样。可是那一切都逐渐在男人的瞳孔中消失,男人躺在少女怀中,身体逐渐停止了挣扎。
十年来,这件事一直是俞心的愧疚。尤其是当她悄悄在陈生的窗外注视着那个失去了父亲的男人时,那种愧疚会成倍地折磨她。没有任何人知道凶手是她,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的灵魂发出拷问,难道就没有不杀人的方法吗?难道吸血鬼注定是和人类是敌人吗?难道那根植于内心的对鲜血的需求和渴望无法被化解吗?
但是得到的结果都是否定的。她想起小时候那个猎人说过的话,他说过当杀掉第三个人之后,自己会堕入渴血的深渊。他说对了,下午在闻到那个年轻猎人的鲜血的时候,她明确感受到自己接近失控,是恐惧和求生欲让她放弃了去吸血而选择逃生。而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却一而再地回想起那个年轻猎人血液的味道——难以言喻的强大,充满活力,又无比甜美,诱人堕落。
她深知她已经陷入了疯狂。老猎人说过他会来收割自己的性命的,他还会来吗?他是不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还是说,那个年轻的猎人就是他派来的执行人。
她想起来二十年前那个黄昏。浓郁的夕阳透过树林,撒在安静的村庄上。草地上的叶片都被光线照射得透亮,空气中飞舞着若有若无的花瓣或者昆虫。一切如世界之初一般祥和美丽。那时候,黄昏还象征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不是今日的一切都将逝去。
老猎人当年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呢,他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她,这样之后这二十年来的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可他偏偏没有。他为什么把活着的权利和解脱宿命的希望留给了女孩呢?可是,女孩却依旧没有脱离那沾满鲜血的罪恶宿命。
她想起更早的时候,父亲喝醉酒,回到家里就知道殴打母亲出气,母亲则紧紧搂着她保护着她。再更早的时候,父亲还没有打母亲的恶习,那时候他们还很恩爱,还经常带着女孩看他们结婚时的黑白相片。
啊,相片!那是她关于父母最后的记忆了。
“俞恒!我得回去!”俞心突然尖叫起来,从座位上挺起了身子。
“你回去干什么!?你疯了?回去送死吗?”
“我父母的照片还在那老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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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雨正专心地坐在写字桌前,整理着文稿的素材和思路,在A4纸上写出好几个关键词,然后用实线虚线互相连接起来。相机就放在她的桌角,里面的照片已经全部拷贝出来了,预览图在她前方的电脑屏幕上拍成一列。
她喝了一口咖啡,伸了一个懒腰,她已经挺累了,但是这是最后的工作了,多累一会也无妨。窗帘微微浮动着,一阵风透过缝隙吹进来,朱雨打了一个冷战。夏日海边的风还是凉了一些。她起身拉开了窗帘,看了看窗外的景色。
城市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但好像永远不会睡去。无论多晚,总会有零星的车辆在路上行驶,总会有几家的灯光依旧亮着。远处的海潮永不停息,永远有人彻夜难眠。
天空有些暗淡,月亮被云层轻轻遮了一层纱。看来要阴天了,甚至今夜可能还会下雨。朱雨想再写一页纸就睡了,于是她呼吸完最后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后,打算要关上窗户。
但是突然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人的眼睛是很神奇的,有时候如果有什么小东西在视野里活动的话,可能没有关注也没有看清,但一定能下意识地察觉到,这也许是人类从上古时期狩猎时就流传下来的本能。
朱雨的视野里一定出现了什么东西,让她停止了关窗户的动作。她努力搜寻着目所能及的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她发现,那个东西在一座楼的楼顶。那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地方,而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东西,或者说人影,是从另一栋楼顶跳到现在的楼顶的。那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类可以拥有的弹跳力!?
那个人影站在楼顶,双腿分立,犹如铜铸一般坚韧。他穿着斗篷,风把他的衣角吹得呼呼飘扬,像极了一个驰骋于黑夜的骑士,站在高楼之巅,狩猎着整个城市。
天哪!他是吸血鬼吗!?还是吸血鬼猎人!?朱雨脑海中突然炸出来这两个词,好像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吸血鬼杀人事件,吸血鬼猎人,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真的是真的吗!?
朱雨拿起桌子上的相机,对准了远处楼顶的黑色人影。即便有长焦镜头,她也无法把那个人影拍清楚。在她按下快门的时候,那个人影突然从取景框中消失了。
朱雨再次把视野里的一切细节检索了一遍,确认那个人已经彻底离开了。她依然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她打开相册,调出了刚才拍到的照片。那个人影还安安静静地停留在照片上,可是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那个人影就不见了,只留下这张照片,证明他曾真实地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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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经传来了隐约的雷声。气压也变得低了起来,乌云黑压压地,仿佛要崩塌坠落下来。孤独的村子里没有任何人会在乎这场雨,不会有人担心明天是否堵车,管道是否漏水。他们只知道这场雨对庄稼有好处,并且会让今晚变得更凉快一点。于是所有人都睡得很安详。
何谨再次回到了那个与他交谈的婆婆家里。可是,婆婆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遗体被端庄地摆放在灵堂前,后面的桌子上摆放着灵位,还有几根燃烧的蜡烛。几只蝙蝠偶尔飞过门梢,白炽灯通宵亮着,香已经快要焚尽。
没有人为婆婆守灵,她没有亲人。村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给她体面地安置后事。
何谨知道这一天会很快到来,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之前与婆婆交谈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婆婆的生命力非常微弱了,似乎随时都会走到尽头。而她之前那么努力地活着,大概是有个信念在一直支撑着她——等那个二十年前的老猎人回来。可是在看到何谨到来的时候,她便知道那个老猎人不会再回来了,她的等待迎来了终结,生命也是如此。
何谨重新点燃一炷香,替换掉已经燃尽的残香。然后他回到婆婆的遗体前,跪坐在垫子上,为婆婆守灵。这也许是他最后能为婆婆做的事情了。
婆婆脸颊上还凝固着微笑,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
她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何谨想。肯定是那个老猎人吧,一定满心里装着的都是那个老猎人。
婆婆的头发打理得很规整,没有一根凌乱的发丝,看来村民们有很认真的对待她的遗容。婆婆的头发盘起来后是用一根簪子固定的。那是根银质的发簪,虽然已经有了很多磨损,看上去颇有些年岁了,但依然能看出做工的精致,那上面残存的复杂纹路和极具层次感的雕花绝非普通银店能够打造。现在用专业的机械进行精加工可以很简单就能做出这种发簪,但是几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这种发簪绝对出自高贵的匠人之手。
那么,何谨产生了疑惑,一个僻静的小山村,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现代化发展的小山村,怎么可能有如此上乘的奢侈品?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是二十年前那个老猎人送给她的,也许是饯别之礼,也许是定情信物。
何谨把那根发簪从婆婆的头发中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端在手里仔细观察,他发现,在一处雕花的下面,有一个很小的,很不起眼的,而且明显不属于发簪本身花纹的刻印。那个刻印痕迹很新,至少比起发簪本身的年岁来说很新了。而且那个刻印何谨认识,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是暗影会的暗语符号——代表了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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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猎人留下来的记号,但是具体是送给婆婆之前还是之后刻上去的就不得而知。可是,这么具有指向性的信息,老猎人留下来一定有他的目的!
何谨突然想了起来,在他第一次去村子的墓地时,那座无人祭奠,甚至避而远之的荒坟。
他站在婆婆的遗体旁边,端庄地把发簪轻轻插回到婆婆头发中。深深地鞠了一躬作为告别后,何谨起身出了灵堂。他顺手抄起院子里的铁锹,走向那片荒凉的墓地。
为什么无人祭奠呢?为什么避而远之呢?那难道是老猎人的坟墓吗?不是啊,如果是老猎人的坟墓,村民们一定会感激他的恩德,好好供奉吧!
何谨把铁锹**那座孤独的坟丘上,然后铲起一堆泥土。他开始掘墓,想要挖出埋在那底下的秘密。隆隆的雷声跟着乌云一起压了下来,风也更大了,野草一片一片急促地摇摆,这样的气氛下,何谨挥舞着铁锹掘墓的身影更显出几分疯狂。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们惧怕这座荒坟呢?因为这是那个吸血鬼的坟墓啊!
厚重的棺材终于从泥土中浮现出来。棺盖边缘全是钉子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孔洞。也许曾经村民们用了很多钉子想把棺材封死,但是猎人后来却把棺材再次打开。
抱歉打扰你的安宁,但是,让我看看吧,这里面,留下来的秘密。
何谨跳入泥坑中,右手紧紧抓住了棺盖,然后用力一掀,棺盖嘭地一声带着最后几颗钉子飞了出去。
吸血鬼的骨殖安静地躺在棺材中。她的尸体当时是用柴堆烧的,并不是高温的焚化炉,因而骨骼保留还算完整。几只老鼠受惊后立即从棺材的破洞中逃了出去。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
吸血鬼不会有任何的陪葬品,那个盒子,显然就是猎人留下来的东西。
何谨弯腰把盒子捡起来,轻而易举地拧断上面已经生锈的锁栓,打开了它。里面有一封信,来自那个老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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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后来的猎人。”
致后来的猎人。老猎人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火红的光芒照亮了无尽的原野,闪着光芒,随风起伏的麦子像极了金色的海浪。两只小麻雀停留在窗台,歪头看着抬起笔却突然停驻的老猎人。
为什么是后来的猎人呢?
“我想你一定是猎人吧。所以你才来到这里,找到了这封信。我不知道你到来的时候,已经距离我留下这封信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十年。”
老猎人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及时用手帕捂住了嘴,防止咳出的鲜血溅在信纸上。两只麻雀也受惊而飞离。
“令人尊敬的猎人啊,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在这封信里,你将得到所有的答案,并且解开你心头的疑惑。”
“我将告诉你,我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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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把老猎人的信小心地收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他把棺盖再次盖上去,拿起残留的钉子,用手掌把它们一个个拍进棺材,重新封住。
“我们彼此都受伤惨重。我夜里在路边昏迷,被一位姑娘所救。而那只吸血鬼,逃逸到了深山里……”
何谨拿起铁锹,开始重新给棺材封土。他铲起泥土,轻轻撒在那黝黑潮湿的棺材上。
“后来村子里有人受害了,我更确定她伤势过重,已经不能靠吸动物的血来恢复了。所以她才决定冒险回到村子里吸人血。于是,在最后的那个晚上,我在村子里静静地等她回来……”
何谨已经把那个坟丘重新堆起来了,看上去与之前大小也相仿,只是泥土全是翻过的新泥。他转过身去,缓步走向远处的那个孤独的老房子。
他不再着急,也不再迷惘。他的步伐缓慢而又坚定。
“你一定充满疑惑,为什么,我留下来了那个女孩——也就是你此行而来的目的。”
“你也许想我本该毅然决然杀了她,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作为一个立场坚定的猎人,我不会有无谓的怜悯。”
老猎人再次剧烈咳嗽起来,血点溅到了纸页上。红色的鲜血在金色的夕阳下显得更加刺眼。他快要撑不住了,无法治愈和解脱的恶疾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
“在那场战斗之后,我患上了渴血症。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体会到了被血之罪恶诅咒的悲哀,我真切地体会到作为吸血鬼的挣扎和抉择——我彻底理解了吸血鬼。真是讽刺,果然只有在变成同一种存在的时候,才能完全互相理解。我同吸血鬼一样,想寻求一种解脱的方法。于是,我也把活下去的使命交给了她,让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活着的意义,和打破宿命轮回的方法。
也许是泛滥的同情,也许是求生的自我安慰。但是在那一刻,我愿意和她一起,用余生,探寻活着的方法,和意义……”
“可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我已经无法再去完成我遗留下来未尽的责任。如果哪一天,同为猎人的你找到了写封信。那一切就应该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做一个猎人应该做的事情。尊敬的猎人。”
老猎人的遗体被安葬在夕阳下金黄的麦田中。那天,传说中的伟大猎人何执来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