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无数黑色的液体从他嘴中的腺体里分泌出，化作一根根细小的短针，以极快的速度飞向芸芸。
短针极多，多到肉眼看上去，仿佛有一片毒雾突然出现在他和芸芸之间。
这下，你该躲不开了吧！
这一招上一次用，还是在面对十几位除妖师围攻的时候。
那十几个自以为是的除妖师，追了他十几里路，还以为是自己占着大优势，殊不知他只是在蓄积力量，等着释放这一招。
当他释放出毒箭雨，这十几个蠢货，都在几秒内瞪大了眼睛，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自那以后，他无时无刻都准备着足够释放毒箭雨的毒液，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它仅仅是对付一个小黄毛丫头，用这一招简直就是用砍人的刀切豆腐。
但是，为什么这块豆腐还没有倒下？
自己的毒箭，是确确实实的打在了她的衣服上。
毒雾整整持续了十秒。
为什么？
自己的毒没有用了？
就算自己的毒不能让猎物立即死亡，但绝对会让猎物立即失去身体的控制，跪倒在地上，像条鼻涕虫般匍匐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她还不倒下？
难道……
他不祥的感觉更重。
难道，她其实很强？
芸芸笑道：
“你完事了？”
大蛇呆了呆。
“与其将灵力分散在这么多毒箭上，不如将所有灵力蓄积在一起，将力用在一个点上也许能伤到我，不过，以你的本事，也做不到吧。”
芸芸把玩着手中的小球，说道。
这是哪来的球？
大蛇的眼睛盯向那黑色的球，那球悬浮在她的手周围，围着她的手指快速旋转。
这是多么惊人的灵力控制！
他大惊。
一拳头锤出去，大家谁都会，但是让一支笔在手上连转一百圈就不是谁都会了。控制灵力从来都不比控制力量简单，这种程度的灵力控制，它的蛇生中还从来没见谁能做到过。
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谁！”
“你连这里是谁的地盘都不知道，就敢来撒野？”
芸芸眯起眼睛，一对狐狸耳朵慢悠悠地从她的头顶站起。
大蛇瞪起了眼睛——如果他瞪的了的话。
旋即，它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跑！
嗖！
逃跑是一切生物的固有技能。
打不过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要跑的够快，死神就追不上我！
但是，最后的希望也很快破灭了。
那团黑色的小球打在了它的腰间，整条蛇瞬间没了力气，瘫软成了一条粗壮的麻绳。
他费尽全力回头看了一眼，那黑色的小球化作黑色的液体，从自己身体上流到了地上。
“大，狐大神，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他连忙求饶。
“刚才不是挺威风嘛。”
芸芸拉着季灵，跨过一地的小蛇，嘲笑道。
动弹不了的他，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死神走向自己。
是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城市的主人会找到自己。
就算自己做的再小心，也不会是这些家伙的对手的。
为什么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没有直接跑？
他现在非常后悔。
狐狸的可怕，他可是听说过许多次，这一次，更是用身体好好的体验了一下。
“说吧，你为什么要杀人。”
这位恐怖的死神，用轻柔的声音问道。
就算是轻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也如同丧钟般渗人。
“我，我是为了报仇！”
“报仇？”
“嗯！那些人杀了我的母亲，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说的咬牙切齿。
“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和人类向来交善，她原本住在一家好人家，那位好人因生病死了之后，那些号称是那位好人的朋友的家伙，居然打起了母亲的主意。”
芸芸皱了皱眉：
“为什么会打你母亲的主意？”
“你不知道，这些养蛇的人类，总希望自己养的蛇是最珍贵最厉害的，那些普通的蛇怎么可能能和我的母亲比？那位好人待我母亲极好，我母亲也助他在那些养蛇的人前表现过自己，甚至还专门学会了跳舞，但是万万没想到，仅仅因此害得她引来了杀身之祸，好人病逝之后，这些人争着想要得到母亲。我的母亲哪里同意，却又忌惮于他们是好人的朋友，不想伤害了他们，但他们发现自己得不到之后，竟然对母亲下了杀手！他们竟在给母亲的食物里竟下了剧毒，亏得母亲那么相信他们，他们居然，居然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哦？”
“所以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这些愚蠢的人类，都该死！”
芸芸点了点头：
“是啊，这些人类是该死。”
但是随后神色又一变:
“但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随便杀我们，为什么我就不能杀他们？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从来不讲什么公平，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这不是你能违背规则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妖却要帮人类！为什么！你就不恨他们么！你的族人，你的朋友就没有被人类杀死的么！你们狐族明明这么强，为什么不杀死这群可恶的人类！我没记错的话，人类可是攻击你们狐族许多年了，你们狐族明明反抗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壮士，一直被我们这些小妖口口相传，奉为传说，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却反而成了人类的走狗？人类也没给你们什么好处吧！”
季灵抓着芸芸的手紧了紧，抬头看了看芸芸。
芸芸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波动。
原来狐狸和人类还有这么一层故事么？
是啊。
不公平。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所谓的公平从来都只是为让强者能更名正言顺的统治世界所说出的借口而已，弱者只有被支配的命运。
人和人是这样，人和妖也是这样。
如果说狐狸曾经和人类是敌对的关系，那么，芸芸和大狐狸，到底是怎么看人类的呢？
自己和她们，又能有多少交集呢？
她也想知道。
她们对自己好，她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她也想认识她们，了解她们。动物尚且知恩图报，何况他一个人类。
但是，作为人类，她又害怕万一狐狸们知道了自己是人类，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如果狐狸和人类的关系很差，那么自己还是远离她们更合适一些吧？
她有些紧张。
“恨？我恨那些杀死我朋友的人。但是，如果是我，我不会选择杀死她们。”
“为什么？”
“因为，规则使然，他们也不过是规则下的走狗而已。刀不会自己砍人，用刀的人才会。你可知道，如果你杀人的事，不是我先发现，而是人类先发现，会怎样么？”
“我……”大蛇语塞。
它知道。
但是它恨。
它恨啊。
恨这些人类，恨之入骨。
原本他也可以在人类中活的好好的，与人类进行交流，于人类一起生存，他也经历过，他也快乐过。但自从没学会如何变成人形的母亲被杀害后，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觉得正是自己的松懈才害死了母亲。
所以，这些人都该死。
必须死。
“你知道的，对吧。”芸芸慢慢说道，“那时候，死的就不只是你，而是许许多多无辜的妖。你也知道我们狐族已经有许多年未曾和人类敌对了，这不是因为我们弱了，而是因为我们足够强，强到他们不得不因为我们而改变了规则，以此才得到了一席之地。人类的行为早晚会为他们招来毁灭，但是，绝对不是像你这般无谋的复仇。”
大蛇愣了愣。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我忽然不想杀你了。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如果让我发觉你没有离开，我会立马杀了你。”
“是！是！”
大蛇连连点头，然后忍着身体的剧痛，逃也似的从窗口溜走。
“就这样放过它了？”
季灵问道。
“嗯，不然呢？”
“按照人类的法律，杀人起码是要被关起来的，无论什么原因。”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别杀了他。”
“……我也不希望你直接杀他，他也挺可怜的。但我觉得，这么放过他，会不会不好。”季灵皱着眉头。
她的心中也颇为纠结。
她始终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什么定位。
如果作为人类来说，只是毒死了一条毒蛇，就搭上了四条人命，这也太扯淡了，就算说杀死毒蛇有罪，也和死刑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是，如果这条毒蛇也有灵魂，也有像大蛇这样的子嗣，是不是概念就不一样了呢？她能切实地感受到大蛇的愤怒和仇恨，她甚至隐隐觉得，大蛇也许没做错，他只是在复仇而已，只是有些冲动。
这显然已经矛盾了。
到底哪边才是对的？
对与错，善与恶，怎么才能判断？
她忽然转念一想，作为人类，光是吃肉的时候就杀了很多生灵，总不可能圣母到不吃肉吧？吃肉就会有杀戮，万一杀的动物中就有妖，那又怎么判断？
也许，人类和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一个层面上来考虑？
这个问题，似乎十分复杂……
季灵的小脑袋晕乎了起来。
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别想啦，放都放走了。我打断了他的腰，起码他跑不了那么快了。如果真的愿意离开这座城市，就暂且放过他一命吧。”
“如果他不离开呢？”
“我会让人盯着的。如果他敢不离开，那就真的是瞧不起我狐族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