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本体的时候就不再有免疫火器的能力了——你的迷迭香呢？”

精灵神枪手一击得手后即刻撤离，紫罗兰色的弹药迅速地侵蚀着那团苍白的血肉，这种不可逆的伤害无法再让怪物视若无睹了。

“莫德雷德！”

尖啸声从怪物的口器中形成了无形的气浪，在失去了一只爪子之后，这头生物终于不愿意继续保持现有的形态了。

大片大片的衍体从主干上脱离，在地面上如同珊瑚虫那样摆动抓握着，尝试着撕扯着每一块触手可及的东西。

不过这毫无意义，对莫德雷德来说，更危险的跛行者都能在自己掌握稍强一点知识，身素质更好一点的情况下达成一骑讨，这种劣化版本的控场陷阱是在不算是什么大威胁。

（嗯……不必担心这东西威胁，看似分布密集但实际上每次攻击间都有着足够大的间隔，关键是接下来这玩意儿的大范围AOE……）

“别恋战，撤出她的衍体范围内，马上有一波大范围技能要来了。”

在迪尔德莉刚刚撤出威胁范围内的同时，这东西的本体迅速平摊开来，如同一波流动的液体那样覆盖了先前衍体控制的区域，躯体上冒着气泡的分泌物明显是剧毒并有着腐蚀性的——不过熟悉它们的深渊种猎手早就将这些把戏熟悉的不得了，正因此，这怪物的全力一击未能建功。

“马上就结束战斗了——梅希亚，退邪领域。”

“女神的视线投在我和她的追随者身上。于是在死荫的山谷中，我无所畏惧，从窥视我的邪魔中穿行而过并呵斥它们的罪过！”

一层燃烧着的温暖光芒隔绝了那些剧毒的泡沫和液体，莫德雷德冲入了刚刚释放完控场技能，还未来得及重新凝聚身形的怪物身边。

太死板了，这么容易就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的剑下——这头拟形者仍然缺乏人类世界的战斗经验。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玩意的各个器官难以分辨，但在莫德雷德的血色直觉中，怪物的弱点已经被高亮的色块特别标记出来了。

雪亮的剑刃挑向了一团半凝固着的血块，将其中某个白色的器官狠狠地钉在地上——于是这个生物的所有不定型器官都发出了无声的悲鸣与颤抖，尝试着以互相缠绕，结成一团的方式，抵御核心受到伤害的痛苦。

已击败深渊种

诸天使长将予你两个选择，请以你本人的意志，做出顺从你内心的回答。

——源自真实之眼

当接受到这个回应的时候，莫德雷德的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猎杀个拟行者就给自己特殊奖励？这又不是三流网游里那种变异BOSS之类的设定，何况这玩意在前期也就算个有点厉害的小精英罢了。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确实让莫德雷德大吃了一惊——那些血肉逐渐凝聚成形，缓缓地变成了一个纤细的躯体，当那东西蠕动着变成自己的原始形态时，莫德雷德不由得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我输了，莫德雷德，我现在是你的俘虏和所有物了。”

一个苍白衣裙的女孩子无力地倒在地上，胸口的位置插着燃烧着光焰的利剑，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无声地流出。

背后轻薄如妖精的双翼痛苦地颤抖着，徒劳地抵御着胸口处灼烧般的痛苦。和她先前狂气而危险的姿态截然相反，此刻的女孩柔弱的如同一只被大头针钉在纸上的蝴蝶标本，在无声的痛苦中注视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殆尽。

如果只是普通的深渊种敌人，无论她有着多么艳丽的外表与伪装，当我手中的剑锋落下时，都不会有什么罪恶感。

但现在，性质已经大不一样了。他这样想到。

“我想吞噬你，从而让我变得完整，看来我注定是做不到了——来吧，掠夺我的灵魂，向你的树阵夸耀你猎杀深渊的功绩，把我存在的意义彻底洗劫一空。”

果然没错……这家伙很可能就是那条船上没被炸死的拟行者，不知道依靠什么能力，她居然一路跟着自己，来到了陆地上。

“她……是什么人，刚刚那个怪物和现在这个她，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本体？”

梅希亚小心地靠近了虚弱的俘虏，“小莫，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还真没见过拟形者会变成沙耶的样子，更何况这也不是这个时空中原有的生物形象。

他等待着天使长的指示。很快，真实之眼中就多出了新的信息提示：

莫德雷德，这只拟形者是源于你血液的造物。

原本，她只是一只受到上位眷族奴役操控的深渊种生物，但你击败无言深渊的战绩将她从深渊的奴役中暂时地解救。虽然她的生命形式依然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但在你的血液中，她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意义，明悟了自身的存在，获得了智慧。

她的生命形式仍然与深渊种接近，当你杀死她时，可以从中掠夺到无折扣的灵魂强度点数——但作为智慧生命的她也是可以被树阵拯救的，如果你愿意持之以恒地投入感情与指导，也许能让她成为你未来的强大助力。

面对这样的选择，请做出你的取舍。

——火剑之路四天使长

……

莫德雷德闭着眼睛，静静地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做出决断。

“她是我的孩子，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才得已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孩子？

梅希亚眼中腾地冒起了无名火——莫德雷德也才刚刚成年不久，居然有了长这么大的孩子？

女孩的钢制护手紧紧地扣住了剑鞘，警惕地注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生物。

这头小怪物难道是他和哪个老怪物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可原谅了。

“她是那只接受了我血液的拟形者……正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才会来到这个原本就没有她容身之地的世界。

而现在，她已经被她原本的操控者抛弃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也没法适应我们的世界。

虽然她看上去灵智与常人无异，但她的善恶观如同初生的孩子那样，仍未定型。”

莫德雷德沉默了片刻，“你是个医生，是吧梅希亚？医生是最需要同情与怜悯的职业对么。”

“……是的。”

“她现在已经和我们一样了，理解我们的笑容和泪水。如果我们杀死她，无疑于杀死一个初生的婴儿……你怎么想呢？温柔的小梅？”

“这是真的吗……”

面对和人类有着越多相似性的生物，人类的同情心与同理心就会被更多的激发，梅希亚注视着这个看上去柔弱无比，忍受着残酷伤害的柔弱女孩，内心陷入了摇摆。

“你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莫德雷德小弟弟？”

迪尔德莉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终究是忠于肉体本能的，当它们能掠夺，能进食的时候，必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她可能会因为你现在凌驾于她的力量而向你摇尾乞怜，可当她比你强大时，也就有了伤害你的动机和能力，也许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当成一口食物吞下，将你的灵魂与记忆据为己有。

慎重选择吧，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莫德雷德？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软弱和犹豫。”

莫德雷德没有回答她，他将手中的利剑从白衣女孩的胸口中拔出，当他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时，少年佣兵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毯子将女孩包了起来，稳稳地背在自己身后。

“人类的妇孺之仁。”

迪尔德莉把头偏向了一边，不屑道。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尝试尝试。”

莫德雷德扫视了一眼脸露不满之情的迪尔德莉，与尚在内心挣扎的梅希亚，

“人类依靠智慧驯化了原本比自己强大的生物，而我的所作所为，也和昔日前辈们对于马猪牛的驯化试验没有本质区别，就让时间来证明我是对是错吧。”

真实之眼上出现了新的提示，为莫德雷德的选择盖上了八芒星的印记，这意味着天使长们已经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评判。

已完成救赎

你拯救了一个身处深渊掌控之中的智慧生命，将它们从神的谎言与奴役中解放。

正如凡人所言，极端的选择条件下，当生命需要在理智与动物性中做出抉择时，有着更大的可能性倒向自己的本能。

她仍需要学会智慧生命接受彼此存在的方式和规则，学会克制属于野兽的本性。

这对她和她身边的人都将会是痛苦，当她再度于深渊的怀抱前犹豫踯躅时，也许你的一切努力都会被证明为是白费力气。

但，智慧生命最美好的品质是等待与希望，如果你的尝试成功，这将对智慧阵营有着重要的意义。但愿她与你都能得到完美的结局，请记住，我们一直在注视着你。

——火剑之路四天使长。

我知道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对吧。

“这是我与你们的不同，可怜的沙耶。”

莫德雷德将自己背后的小动物固定了更紧了一点，对她轻声说道：

“你想成为完整的智慧生命？那就跟着我吧，这将会是你学习的第一课。

我们的世界并不比深渊种的世界高贵许多，但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也远非吃与被吃那么简单——不用回答我，仔细观察，用心感受，你会了解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是吗……”

倚靠在他后背上的小动物失去了先前的狂气与暴躁，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柔弱女子那样，将面颊贴在佣兵的皮甲上。

在连日吞噬了诸多的智慧生命以后，她残缺的心智仍然需要大量的时间与能量。去分析，理解，整理那些智慧生命认知中的各种概念，躯体上被退邪附魔造成的伤势也需要拟形者付出大量代价完成修复。

在这种情况下，她索性让自己进入了休眠，像一具僵硬的尸体那样抱住了莫德雷德的后腰。

佣兵少年倒是不怎么介意，用腰带将女孩固定在自己的背后——这样也好，在休眠状态下，她暂时是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