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又递给了艾丽莎一个柔和的微笑。

“不过,如果艾丽莎有难的话,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的,放心好了。”

艾丽莎点了点头,她的话总能让人感到安心。

但她并没有看到希尔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眼里闪过的悲伤。

对于她来说,这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一个,无法逃避的选择。

至于最后一个女孩,艾丽莎直到的并不多,更没能成为她。

她只记得那个女孩有着一头很漂亮的乌黑长发,穿着华丽的,淡蓝色的礼服。

她记得那个女孩的眼睛是朱红色的。

却非常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然后在她即将成为她的时候,梦却忽然醒了,一切都没了后续。

希尔特静静地走在她身边,这次,她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将这段路走完。

......

......

用过晚饭后,艾丽莎像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在离开饭桌之前她对着饭桌上卡尔夫人的照片微笑着说了一些话,也像往常那样。

在目送了她的身影走往阁楼之后,法勒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收拾着桌上的餐具,银白的月光从天窗斜射到餐桌上,汇聚在纯白的瓷碗中,更像是一道佳肴。

墙上的蜡烛在晚风中不停摇曳,忽然黯淡了光芒,于是月光下的餐厅更显得冷清。

法勒吹灭了餐厅的白烛,换上了另一只黑色的蜡烛。

黑烛在他轻声念动的咒语中燃气了青色的火焰,清幽的火焰在风中却怡然不动,也并没有为这间餐厅带来任何可供照明的光芒。

它燃烧着,像一团魂魄。

法勒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怀表,轻轻放在了黑烛旁的架子上,怀表里转动着的时针发出“卡塔卡塔”清脆的声音,隐约形成了某种独特的节奏,在这个晚上,它的声音能指引黑暗之下的迷失者。

在每年的“望月之夜”,乌尼尔之城的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己被银月照亮的房间点燃这种特制的黑色蜡烛。据说在这个夜晚,天上的月亮会绽放更为耀眼的光芒,月光退去“渊”的黑潮,露出“往生桥”,徘徊在“渊”的幽魂便能在这个夜晚回到现世中,并在次日拂晓之前顺着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这些黑烛据说是漂浮在黑海之上的“引”,是指引幽魂的路标,指引着他们去往更深的“渊”。

弥留在“渊”的幽魂会回到自己生前所牵挂的地方,在窗外远远的看着团聚着的家人,或者在暗处凝视着生前最想杀死的人,而“引”与“羁绊”便是他们寻找到亲人的唯一办法。

法勒在风里等了很久,怀表里的时针也渐渐地划过了一个完成的圆,准备开始下一段旅程。

但他要等的人依旧没来。

也许她再回不来了,但法勒坚信她一直都在。

她在暗里守护着艾丽莎,就像她的朋友一样。

又过了很久,当餐厅里的月光渐渐黯淡了光芒,法勒才从椅子上坐起身,默默地取回了怀表。

“您不愿回来吗?夫人......”法勒叹声道。

他也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并不会被别人听到,他也想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可眼下已是午夜,今晚外边多不太平,他还是想早些前去确认艾丽莎小姐的情况,于是离开了餐厅。

月下的餐厅,静静地,只有一盏青色的烛火在角落燃烧着。

希尔特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来到黑烛前。

她在月光里轻声笑着,躬身将黑烛吹灭。

.......

房间墙上的钟响了,艾丽莎在钟声里放下手中的书,在椅子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法勒准时的推开了房间的门,他微笑着将热好的牛奶放到了她的书桌上。

“小姐,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法勒柔声说道。

“好。”

她站起身来,就要换上睡衣,法勒识趣的走了,他走的时候带上了房间的门。

可艾丽莎的动作僵持在了半空,在她视线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一个她今晚特别想见到的人。

她开心的就要呼唤那个人的名字,而那个人也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被别人听到可不好哦。”

是希尔特,艾丽莎没想到今晚她会来,她是来讲完今天的故事吗?

也许是的,但她换好睡衣后,希尔特却让她躺在了床上,她自己则是坐在一旁,她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接下来,我要说一个新的故事。”

希尔特微笑着说,她轻轻翻开了那本书。

艾丽莎期待的看着她,也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很是乖巧。

她记得,那是一个关于小鸟的故事。

一个自由的小鸟,在黑暗的城市飞行着,在一个夜晚,它要找一个人。

但她终究没听完故事的全部内容,在希尔特柔和的声音中,艾丽莎熟熟的睡着了。

希尔特的目光泛着柔光,她轻抚着女孩的脸庞,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这也许很令人失落,但她也习惯了。

她记得一次,艾丽莎说她变了,变得更温柔了,远比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温柔了很多。

记得那个时候,她只是微微的笑着。

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但艾丽莎不会说谎,所以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而现在,她面对着眼前这个熟睡的少女流露出的情绪,也许正是这句话最好的证明吧。

她真的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了。

但至少有一点,她和艾丽莎是一样的。

呆在她的身边,希尔特也能感到安心,只要还能呆在艾丽莎的身边,这个世界就不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的手离开了少女白皙的脸庞,因为看到了一个人。

却并不能称作是一个人。

她微笑着从大门处走来,她出现之后,这个房间里顿时弥漫了浑浊的灵气。

希尔特看着她,轻轻点了头,脸上却没了那份温柔,而是变得淡漠,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她站起了身,从女孩的床边离开,给她让出了位置。

那个人却微笑着说了。

“不用太在意我的哦。”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同时也是十分清幽的,大概因为她现在是一个灵体吧,已不再是活着的人类了。

希尔特摇了头,说出的话语中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感**彩。

“比起我,你应该更想见见她吧,十年了。”

你在渊里,睡了十年啊,卡尔。

卡尔脸上的笑意不减。

“十年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你不该做出那样的选择。”希尔特说道。

“但我没办法。”卡尔说着。

“如果我没有死,艾丽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宁的过着每一天了,也许这里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卡尔坐在了女孩的床头上,凝望艾丽莎的眼眸中透露着更深的柔和。

那之中也有难以言述的孤独,以及歉意。

很早以前,在这个女孩诞生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离开了,离开这个有她的世界。

她很抱歉,是她的选择让这个女孩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很多东西,她的人生总会有不完美的地方。

而这份歉意却不只是对于艾丽莎而言的,还有站在她身旁的,希尔特。

她们两人的距离很近,她们是如此的相似。

就像是同一个人。

希尔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大抵和她在看艾丽莎的时候一样,也是十分柔和的。

她的眸,却冷了许多。

“我不是你的孩子,卡尔。”

“所以,能别这么看我吗?”

卡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她柔声道:“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俩本来就是一体的啊。”

因为有了艾丽莎,所以才会有希尔特,她清楚的知道这点。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个女孩的时间也因为她而停止了转动。

所以十年了,她还是一副二十岁女人的模样。

“希尔特,我...很抱歉......”

她说着,目光黯淡了许多。

希尔特看着窗外的月光,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听她说道:“我从来没有怪你什么。”

“我只是替代你,陪在她身边罢了。”

就某些事情而言,她其实是抱有感激之心的。

卡尔却摇着头,说道:“但我觉得,你并没有真正代替我。”

希尔特目光波动,不解的看着她,听着她接下来的解释。

卡尔牵着艾丽莎的手,虽然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却能看到她在睡着之前,嘴角所流露出的,安详的笑意。

她说:“对于这个孩子来说,你并不是她的妈妈,而是她的朋友,最要好的朋友。”

希尔特忍不住问道:“你并不是艾丽莎,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卡尔轻声笑了,目光重回到了艾丽莎的身上。

“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啊,我们母女心灵相通,这份心意,我即使在别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哦。”

希尔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不再看她了。

但她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和着窗外吹拂而来的晚风。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嗯......”卡尔应了一声,谁都能听出她声音里的不舍。

但她还是站起了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说道:“圣所里亚图书馆,二楼第三个书架的第三层,《造物语》。”

“有空可以去看看那本书哦,她会对你们有帮助的。”

说完,她终是放下了心中的不舍,离开了艾丽莎的床。

希尔特转过身,目送着她的身影升入空中,化作满天光点消散而去。

离开的时候,她依旧微笑着。

她完全可以多留一会儿,即使希尔特说了那样的话。

她走了,因为另一个女孩醒来了。

那句“你们”,是留给希尔特和那个女孩的。

她走之后,床上的艾丽莎蓦然睁开了双眼。

她在月光下坐起了身子,长发在风中飘凌。

希尔特注意到了她的眼,已不再是属于艾丽莎的蓝眸了。

而是变成了赤红之色。

她醒来,仿佛深渊归来的恶魔。

有着一副绝美的,少女的面容与身躯。

(2)青之章——过去的记忆

希尔特注视着在床上坐起身的艾丽莎,目光凝重了许多。

现在,她已经不是艾丽莎了。

或许,该叫她“灾厄之女”。

她也看着希尔特,是因为注意到了她不善的目光。

瞳面无声色,将身上的睡衣缓缓退下,露出少女姣好的胴体。

她说着,声音却比晚风更冷。

“很冷。”

希尔特不语,只是默默拿起了衣架上的一件黑色的衣服,走到她身后为她穿上。

黑色的衣服,在房间的黑暗中丝毫不起眼。

瞳打量着身上的衣服,说道:“黑色,不好看。”

希尔特说道:“但今晚上你必须穿黑色的衣服。”

瞳的嘴角勾勒起些微弧度,话语中充满了讽意。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害怕那些人类。

希尔特冷哼道:“我也是人类,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但我总要为了艾丽莎着想。”

瞳说道:“那就跟过来。”

她说着,周身蓦然升起黑芒,将她的身体托到了半空之中。

希尔特问道:“去哪?”

只听得半空中的瞳说道:“去找回记忆。”

话音才落,她的身影便从天窗飞了出去,希尔特咬着牙,一跃起身,在月下张开了自己的双翼。

紫青色的双翼。

这个夜晚,艾丽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像一只自由的小鸟,飞跃在乌尼尔城的高大建筑之间,她的身体很轻,双腿轻轻用力就能跳飞出去很远,她身后黑色的斗篷在风中飘飞,更像是一个黑色的翅膀。

夜幕下的乌尼尔城本该灯火通明,可今晚却显得无比黑暗,仿佛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也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城市,不知道去往了什么地方。

她的身影在楼宇间穿梭着,蓦然停在了一座尖塔的顶端,在她面前的就是乌尼尔城“卡瑟缇”皇族的城堡。这是乌尼尔城最大的建筑,哪怕她此刻所在的尖塔已经很高了,但仍不足这座城堡的一半,月光撒在城堡的石墙上,透露着古老和森严。

城市中巨大的城堡现在却是一片漆黑,月光下,它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城市,而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又像是一条在夜空中展开双翼的巨龙。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座城堡存在的意义确实是为了封印上古时期存在于海尔瓦拉大陆的黑暗巨龙,而封印这条巨龙的人,正是卡瑟缇皇族的祖先,也是家族的创始人——

古罗。这个古老的名字世世代代被刻在城堡的大门上,作为人类的最强者,以及上古时期的救世主。

但这些虚有的荣耀不过都是后人对他的称赞罢了,历史的真相早已被掩埋在时间的废墟之中,无从考究,而人们早已认定的事实也不容后者再度扭曲。

这也正是为什么,艾丽莎会讨厌人类啊......

希尔特在她身旁停下,她们周边不断有灵体飞过。

城市的上空,总能看到那些闪烁着青光的灵体,他们像潮水,从渊的出口涌出。

倒也是一番奇妙的景象。

希尔特无瑕欣赏这些景象,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身旁的少女,问道:“你要去找巨龙?”

“有点事。”瞳说道。

她知道自己能再次醒来,是因为渊的入口带来的浓郁死气,死气唤醒了她体内的力量,她也就随着醒来了,但仍有一些东西在沉睡着,并没有一起醒来,偏偏又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过去的记忆,过去曾经存在于卡塞提尔的记忆。

艾丽莎的记忆告诉她,这里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卡塞提尔了,她知道是自己毁灭了人类的神都,造成了如今的景象,但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份答案,她迫切想知道。

她到底,因此忘掉了什么......

希尔特的眼神却有些凝重。

“一旦进入了高墙内部,你就暴露在教会的监视下了,现在的你无法发挥出曾经的力量吧。”

她看着瞳身后的黑芒,远没有十年前看到的那般震撼了。

瞳却不以为然道:“多虑。”

说罢,她再次腾身而出,身形换做黑色流光,疾速上升,穿入了高墙之中。

也许谁也没有想到,守卫着卡瑟缇的高墙内部会是完全中空的。

这里,沉睡着一条巨龙,他盘身在这里,高墙却也没比它大到哪去。

这片看似密封的高墙内部,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却也不是绝对的黑暗,总会有些许魔力点燃的火光四处散布,火光并不足以照亮整片黑暗,但能照亮巨龙的整个身躯,以及那些束缚在它身上的巨大的枷锁。

这些枷锁的另一头连接着高墙的最深处,数百年来一直吸取着巨龙的力量,为起源之石源源不断充能。

希尔特注视着世界上最后一头巨龙,目光凝重,即使她张开了双翼,在巨龙面前她看上去依旧如此渺小。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巨龙睁开了双眼,它醒来之后,这片空间顿时充斥了巨大的灵压。

他也看着眼前的希尔特。这只鸩,和十年前看到的那只不一样。

不只是形体,就连气息也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在她身上能找到那只鸩的些许特征。

巨龙张合着嘴,浑厚的声音回响在整片空间,震得数百年的高墙落下了许多粉末。

“我没想到你会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希尔特冷哼一声,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表露这样烦躁的情绪了。

“我不是卡尔,你认识的那只鸩已经死了。”她冷声道。

“我知道。”巨龙道。

“但你,很像她。”

希尔特的眸中又有了些无奈,因为她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卡尔带来的一切。

巨龙的声音里充满疑惑。

“为什么你会来?现在的你应该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了。”

希尔特抬起的视线看向了另一个人。

“并不是我在找你。”

巨龙金色的眼眸微微瞪大了。它这才注意到这片空间中存在的第三个人。

一个女孩,坐在它的龙角上,淡漠的看着他们。

它的惊讶,在知道了这个女孩身份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它体内的力量也在这一刹那如同潮水般汹涌了起来。

一时间,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片空间。

瞳面无声色的出现在它面前,白皙的小手轻抚着它颤抖的身体。

“冷静下来,巨龙。”

“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但那自巨龙体内爆发而出的金光却丝毫没有减弱,它对这个少女依旧抱有很强的警惕心。

瞳也不再劝阻它了,而是问道:“龙,告诉我,三百年前在卡塞提尔到底发生了什么。”

巨龙听着她的话,觉得可气又可笑。

他也讽问道:“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你的力量让所有活着的人记住了那一天。”

“你本应该在十年前被我和鸩联合杀死了才是,为什么?”

它看向了希尔特,却没有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只是沉默着,淡漠着,仿佛十年前的那些和她没关系。

也许本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瞳轻轻的笑了,就连笑声也很冷。

“你以为,就凭你和鸩的力量就能打败我了吗?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她缓缓伸出了手,掌心微旋,徒然握住。

于是那笼罩四周的金光便瞬间消失了,被突然的黑暗所吞噬。

但也因此,瞳身后的黑光显得更黯淡了。

巨龙愣住了,它并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意。

它的耳边传来少女虚弱的声音。

“告诉我,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在她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最初时候的那份威胁了,就连当初洋溢在她身上的杀戮气息也丝毫没有感受到。

巨龙的心里虽然依旧保有警惕,但总归冷静了许多。

它循着少女的话,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回想起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那个时候还没有卡瑟缇,高墙却依旧存在。

帝都方向不断传来巨响,似乎是发生了动乱,在那里不断能感受到帝都强者强大的气息,他们制造的灵场,即使是沉睡中的巨龙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

那是一场十分悲悯的战斗,一个人,拥有仅次于真神的力量,在卡塞提尔的空中与十三祭祀交战,最终不敌,死在了灭杀之阵下,但也将最强十三人的数量削减到了半数以下。

他死后,动乱却依旧没有结束。

一位少女,不知从何而来,来到了十三祭祀的包围圈之中。

那天,帝都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少女,她在苍穹之上,周身充斥着浓郁的杀气。

她的身后张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足有六翼,由黑光化成。

黑翼的出现,使得晴朗的天空变了无比的黑暗,太阳也变成了血红之色。

她向卡塞提尔张开了右手。

刹那间,帝都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瞬间包笼。

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谁也没有活下来,那些未被吞噬的地方也在黑暗制造出的强大气场冲刷下尽数毁坏殆尽,卡塞提尔在顷刻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巨龙苏醒,身体却动弹不得,被少女的力量死死的压制住了。

少女没有杀死它,它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之后,少女的身体化作了黑光消失不见,她离开之后,一切也就恢复了原样。

但那被黑暗所吞噬的一切,却再也回不来了......

巨龙很无奈,它无法回答少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瞳只是轻轻点过头,目光黯淡了许多。

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份答案。

她所想知道的东西,对于巨龙来说也是一个困扰了三百年的问题,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了当今世界的所有人。

因为没人能从那片黑暗中存活下来,自然这段历史的细节也无人知晓。

它注视着面前沉默着的少女,问道:“你如今再回来,又问着这样的问题,是渴望原谅吗?”

瞳说道:“我从没有渴望过谁的原谅。”

“那你还会毁灭这一切吗?像三百年前那样。”

这次,她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微笑。

“谁知道呢。”

“但并不排除这份可能,危险时刻存在着。”

她的右手搭在了胸口上,感受着心脏跳动的节奏。

巨龙闭上了眼,呼吸缓慢而平稳。

“如果那天到来,我就算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也会阻止你。”

而它面前的瞳并没有再说什么。

但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希尔特,她紧握了双手,眸中也闪过了坚决,只是始终没有说什么。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阻止一切的发生,但这对她来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巨龙抬起了头,看向黑暗的另一头,三百年前,他从这个方向看到了卡塞提尔所发生的一切。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它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女并不是当初毁灭帝都的那位“灾厄之女”。

它终于决定说些什么。

“也许,你可以去到曾经的帝都中心看看,那是你的力量,也只有你才能无视这股力量的侵蚀。”

瞳轻轻点了头,就在刚才她也想到了这点,可是就她目前的状态来说还存在着许多不好解决的问题。

但她决定试试,趁着这个圆月的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

希尔特听过了巨龙的话,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了高墙四周突如其来的四股强悍气息,便立马飞到了瞳的身后,将她娇小的身子抱在怀中。

“保重。”

透过少女的黑发,她向巨龙道别。

巨龙轻轻点头,感受着她们两人的气息连同身形一同消失不见,而她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很快又充斥了另外四道凌厉的气息。

他们在巨龙身前停了下来,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白袍,白色之中交接着金色,显得神圣而高贵。

随行的四位长老四下寻找,却再也没有感受到先前那份充满污浊的气息了。

巨龙没再睁开眼,即使它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一直在看着它。

它记得这个女人,她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她用自己的双手得到了无人能及的力量,也用自己的双手掌握了卡瑟缇最高统治权。

她的所犯下的罪恶早已无法细数,所幸而今的卡瑟缇没有在她的统治下支离破碎,她自己似乎也对这所谓的权利毫无兴趣,她不过是利用这个身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罢了。

现在,她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前任教皇,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着魔法的人类,达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临神术士”。

“穆丹。”

巨龙的口中,念叨着这样一个名字,一个怪物的名字。

一个,由一只名叫卡尔的鸩造就的怪物。

穆丹也看着它,不语。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

卡瑟缇高墙上的结界并不足以给瞳造成困扰,这个城市她出入自如。

高墙外的世界是月光照不亮的黑暗。

只隐隐看到黑暗之下沉睡着的城市废墟,幻视着曾经繁华的一切。

瞳淡漠的双眼,终于在满目的疮痍中流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悲伤,她闭着眼,身形下降到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有些悲伤,即使过去了数百年也依旧存在,存在于被毁灭的一切之中,也存在于毁灭者的心里,即使现在的她早没了那段刻苦铭心的记忆。

希尔特紧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这份宁静,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终究还是她自己选择了打破这份宁静。

她轻声问着一个可笑的问题。

“你觉得我是恶魔吗?”

她的声音传出,希尔特注意到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她也注视着少女赤色的红目。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眸里依旧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她话语中的自嘲。

这个问题,真是十分显然的,可现在的她却说不定。

她回答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瞳说道:“我现在如果说,当初的那场灾难并不是我一手造就的,也许你并不会相信吧。”

希尔特道:“信不信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你改变不了什么。”

瞳笑了笑,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还真是现实啊。”

希尔特淡漠道:“现实一点没什么不好。”

“走吧,时间不早了。”

瞳说着,从树梢上跃下,身形一瞬之间冲出很远。

午夜三点,原卡塞提尔旧址——

在希尔特脑海中,那些有关卡尔的记忆里,浮现出天馆墙上的一副长宽均二十余米的蜡画,画中的繁华都市便是三百年前的卡塞提尔,人们根据遗留下的文件大体还原了它原本的面貌。

但总归是不完整的。

旧址处的风很大,吹得人有些重心不稳。

大风带起了地上的沙尘,席卷而过地上破碎不堪的建筑,琳琅满目,早已掩盖了城市原本的道路,废墟布满沙尘,早已看不出最初的样子了,只从外型上判断出它当年的华丽模样。

而那立于废墟之上的黑暗,便成了数百年来的一道奇异景观。

黑暗便是黑暗,无比漆黑,范围很大,直径长达百米。

只是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黑暗也褪去了最初的漆黑,外围部分虚幻了起来,露出了里边包裹的一切,虽然并不多,但也足够让世人看到里面的情况了。

里面,原本的城市还在那里......

瞳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大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她的眼也在月色下波动着,凝重着。

希尔特跟在她身边,两人距离黑暗很近,均能感受到黑暗处传来的巨大拉扯力,稍不留神恐怕就要被黑暗所吞噬进去。

她看着少女向着黑暗伸出了自己俏生生的手,却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缩了回来。

她的眸更凝重了,轻抚着蓦然收回的右手。

希尔特微微一愣,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瞳摇了头,喃喃道:“不行。”

“艾丽莎的身体承受不了这股力量。”

如果冒然进入到虚空之中,艾丽莎的身体会在一瞬间被撕碎,她到底还只是个人类而已。

“走吧。”

瞳不悦的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忽有一个声音,随着大风而来,传入两人的耳中。

“您不该以这样的姿态前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恶心的腔调。

瞳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头部遮掩在斗篷之下,为首的人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他的衣服上有着一道显眼的红色印记。

一个红色的“V”。

而他那卷曲的白色头发,以及那张苍白脸上流露出的森然笑意在月下也极为显眼。

他忽然张开了左臂,闭着眼,感受着少女与她周围的一切,他们是如此契合,如此的,完美。

瞳注意到他本该装着右臂的袖口,无力的低垂在了腰间。

“很美不是吗?这些由您所创造的一切。”他感叹着,笑着。

“让开。”瞳说着,迈起了自己的步子,向着后方的丛林走去。

“哦,这可不行。”

那个男人挪着步子,挡在了她前进的路上。

“主教大人预示了您的出现,有您的帮忙,我们的计划就能更快一些完成。”

他说着,躬身向瞳行了一个绅士礼。

“所以,能请您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让开。”瞳微微皱眉。

断臂男人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有了些无奈。

“正如大人料想的那样,罢了。”

他的眼中总算有了杀气,同时嘴角咧出了一道阴邪的笑容。

“动手吧。”

话音才落,他身后的几十个黑影便一起开始了行动。

月光下,他们的身后隐隐闪动着银芒。

“傀儡?”希尔特看出了端倪,心头微愣,随后对着瞳喊到:“小心点,那些是傀儡。”

但瞳并不知道什么是傀儡,或许说她并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东西。

她握紧的右拳毫不犹豫的打在了朝他迎面冲来的黑影脸上,将那人打飞出去,那个时候套在他头上的斗篷被风掀飞开来,露出了斗篷下苍白的面孔,那人居然没有五官......

那张惨白的脸就像一张白纸一般,只留下了拳头的印记。

她跃身而起,身体在上升的时候打出了几拳,将那些蜂拥而来的傀儡打到了地面上,但仍有几只傀儡借此机会来到了更高的空中,他们的黑袍中藏着一张大网。

瞳面无声色,身形在空中微微旋转,同时右手掌心处亮起青色的光芒,光芒在空中快速汇聚,在她手心形汇成球形。

下一刻抛出,光球在空中炸响,青光大绽。

瞳的身影借助着后坐力迅速落到了地面上,仍滑行了数十步才停下来,忽又“啧”了一声,身形侧翻而起,急急躲过了身后夹击而来的两张大网。

再度站稳身子的时候,她的嘴里喘出了粗气,心跳的速度也陡然加快了许多。

艾丽莎的身体对她来说限制太大了.....

况且她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仍无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但她仍无法停下来,因为身后又传来了魔法的气息。

她微微侧身,时机刚好足够身后那道突然的红光从她耳边擦过,而她的目光也因此移到了偷袭者的身上。

那个断臂的男人,在那里笑着,他摊开的左手伸长着,对准了瞳。

而那十道黑色的身影也停在了瞳的周身,包括先前被魔法攻击击中的那几个,爆炸只是将他们身上的黑袍炸毁,露出了黑袍下的身体。

那完全无法称作是人类,他们的躯体只不过是经过特殊软铁打造出来的。

而挡下攻击的并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套在身上的黑金色护甲。

“无视魔法吗......”瞳喃喃道。

“是的。”断臂男笑道:“您也许不知道这是什么吧,请容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最新的研究成功,命名为‘反魔法金属护甲‘。”

“炼金术师?”希尔特喃喃道,同时也是十分不理解的。

为什么炼金术师会找上艾丽莎,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艾丽莎的体内寄宿着瞳的灵魂......

这些人,在打着什么算盘?

她对着前方的瞳喊道:“杀了他们,别留活口。”

瞳冷哼出声。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断臂男也许并没用注意到,在瞳的周身,空气的温度已经开始极速下降了。

用艾丽莎的力量,解决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问题,无视魔法攻击又如何。

刹那间,瞳的周身闪动了青光,青光之中,一柄法杖凭空而出,法杖上镶嵌着如同翡翠般的晶石。

瞳的双手握住法杖的瞬间,四周扬起了飓风,大风拂尘,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龙卷风,带动着周身的寒气。

顿时,寒气四射,将十米以内的废墟冰封。

但这些攻击,也只是在那些傀儡身上的反魔法金属表面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断臂男尖锐的笑声在呼呼风声中显得更为刺耳了起来。

“我早就说了吧,您的魔法是对付不了我们的。”

瞳深锁着眉头,觉得身体变得十分沉重。

这幅身体,艾丽莎的身体并没有庞大的魔法源可供她自由调用,她虽然自信持续不断地攻击会削弱反魔法金属的甲值,那之后再次攻击相比能直接对本体造成伤害,可是这个想法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动用她自己的力量,艾丽莎的身体也能够承受住的力量。

可是这样一来她将再次沉睡过去,下次再想醒过来只靠渊的气息是完全不够的了。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瞳紧咬着牙。

那些失去的记忆中,一定有着她在意的事情,她不想就这么睡过去......

独臂男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苍白的手臂闪动着淡紫色的光芒,从臂干流过,汇集在掌心之上,迅速形成了一个魔法阵。

“结束了呢,您已经无法再战斗了吧。”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只见那些在身上结起的薄冰上,闪动着黑光......

那些黑光,在不断吞噬着,撕咬着,他的身体被撕咬的地方就连只觉也感受不到了......

他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少女,看着她右手曲起的五指在胸前陡然紧握。

握紧的瞬间,龙卷风炸开,涌起气浪四散排开。

希尔特抬起的右臂遮挡在眼前,深锁着眉头注视着一切,大风吹起她的长发,风尘从她脸庞呼啸而过,却无法触及。

那些反魔法金属,也在气浪中被震碎成了无数铁屑,从天上纷飞落下,好不美丽。

这并不是多么巨大的爆炸,但却让卡瑟缇里的三位人物同时愣住了。

艾琳和尼罗嘉的瞳在同一时间瞪大了起来,艾琳放下了手中的笔来到窗前,看着爆炸传出的方向,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

“艾丽莎......”

下一刻,三人同时动了起来,向着高墙外疾速进发。

那里,只剩下了瞳一个人。

少女闭着眼,身影软软的倒下,将要接触地面的时候,希尔特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她扶着少女的身子躺倒在自己怀中。

瞳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了,她闭着眼,嘴里喘着粗气,身体也十分冰冷。

希尔特咬着牙,心头的担忧是十分显而易见的,但同时也是烦躁的,因为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三道强悍的气息正朝这头飞速前来。

她也不敢犹豫,将瞳的身子抱在了怀里,身后的双翼将两人的身影包笼,在蓦然闪动的紫光中消失无踪。

两人才离开,三道身影便来到了这里。

那是三道各色的流光——红,白,黄,迅速落在地上,炸起满天粉尘。

艾琳的身影从烟尘中闪出,她愣愣的看着身后的两个同行者,尤其是中途加入的第三人。

不只是她,就连尼罗嘉也用着同样惊讶的情绪看着白光中的那个人。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从光芒中现出,两人不敢怠慢,纷纷躬身行了礼。

“教皇大人。”

穆丹淡漠的看着他们二人,轻轻点了头。

艾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院长大人还好说,她却没想到这件事也惊动了教皇大人......

此时,她正想着用怎样的理由为艾丽莎开脱,因为这四周的魔法波动毫无疑问只属于艾丽莎一人的,即使她在落地的瞬间张开了自己的魔法气场。

穆丹的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

“我不希望看到再有下次。”

艾琳的身子蓦然一颤,只好点了头。

随后穆丹看向了四周,这里除了一地的冰屑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能知道的信息只有刚才这里确实经历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以及释放了领域魔法的那个人。

穆丹并不知道这里的魔法是出自谁之手,但她身后的艾琳和尼罗嘉却十分的清楚,但也正因为他们心头的答案无比坚定才会对眼见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是难以置信的。

艾丽莎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到哪去了?而且这是瞬域魔法,以她的实力又怎么可能释放出来?

太多太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们两人,若不是此时教皇在这儿,他们两人兴许就要结伴闯入艾丽莎的房间问个究竟了。

两人脸上的焦急神色穆丹自然也看得出来,她的话音随风而来,飘入两人耳中。

“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她转过了身,却只是看着身后的艾琳。

艾琳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当下只好低着头,唯诺了许多。

“你先回去,我有事要问院长。”

“记住,今晚看到的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艾琳心头微愣,但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是”,随后身形化作流光,飞回了卡瑟缇。

她走之后,穆丹的目光放到了尼罗嘉身上,看着尼罗嘉此时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穆丹轻轻挑眉,说话的语气依旧无法让人察觉到其中的语气变化。

“收起你这副模样,你并不是一个懂礼貌的人。”

“不不不。”尼罗嘉恭维道:“您现在是教皇,我再怎么玩世不恭,面对教皇的这点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

穆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

良久,她才再度问道。

“你真的接受我这个教皇了吗?”

尼罗嘉却没有再说什么,黑夜中,他的神色也难以洞察。

他们谁都是这样,沉默着,漠视着,带着负面情绪接受着一切。

很多事,穆丹心里都很清楚,比谁都清楚。

而今她已是教皇,身为卡瑟缇的最高统治阶级,这些话本也不该由她来说,她本身也并不想多说什么。

可对尼罗嘉不同,一直以来她都很尊敬这位长辈,所以即使当初她初任教皇的时候他反对的声音很大,她也视而不见,默默背负着骂名。

现在,有些话她想问问这位长辈。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艾丽莎。”

“这个女孩是学院的学生?” “是。”

穆丹蹲下了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冰屑,感受着其中汹涌的魔力,绕是她也有些动容。

“我想见她。”

“能告诉我,她的家世吗?”

尼罗嘉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却有了些波动。

这个答案,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告诉他。

他也因此,想起了一个人。

“她是卡尔的孩子。”

宁静,是夜晚永恒的旋律。

他的声音传出后很久,穆丹都没有对此再做出过回复。

但他没注意到那个人的名字被说出的瞬间,她的身体猛的那一下颤抖。

她闭着眼,只是静静地闭着眼,仿佛融入了周围的寂静之中。

是吗,原来是你的孩子啊。

卡尔......

风在两人之间吹拂,是传入耳穴唯一的声音。

穆丹看着前方的黑暗,她的身后,尼罗嘉在看着她。

两人沉默着,过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尼罗嘉终于决定再说些什么,他也走上前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我知道您当初和卡尔有着许多痛苦的过往,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了,很多事其实您都应该慢慢放下了。”

“艾丽莎是个可爱的女孩,我不希望她的人生再因此蒙上阴影,所以算我求您了,别去找那个孩子好吗?”

他恳求着。

但他知道穆丹是不会听的,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固执的女人。

她说。

“我会去见那个女孩的。”

但那之后她侧过了脸,看着一旁的尼罗嘉,她的眸里倒映着月华。

“只是去见见她罢了。”

尼罗嘉在她的话语中愣住了,久久说不上话......

错觉吗?他不清楚。

只觉得现在的穆丹,她的心里对卡尔的那份恨意已没那么深了。

......

希尔特背着艾丽莎的身子穿行在楼宇之间。

她的速度很快,即使背着艾丽莎也依旧很快,却并不是那么轻松,她赤青色的双翼在月光下黯淡了原本浓郁的色彩,也变得虚幻了起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也将明了。

她换下了艾丽莎身上的衣服,又从浴室里取出湿毛巾帮艾丽莎擦拭了身体。

擦拭的途中少女醒了过来,瞳的灵魂却再度睡了过去,醒来的是艾丽莎。

少女有些痛苦的睁开了眼,入眼的一切却无比模糊,但她能感受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个怀抱中,她也清楚那个人正是希尔特。

她觉得身上很冷,因为没穿着衣服。

她能感受到身体多处部位传来的阵阵酸麻感,最明显的便是四肢,她挣扎着想从她的怀中站起身,身体却丝毫提不起力气来,体内的魔力也空荡荡的。

她不知道怎么了,全身软绵绵的,她失去了所有行动的能力,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希尔特看着醒来的少女,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和迷茫之后,她的眸也柔和了很多。

同时也满是歉意。

她轻抚着少女苍白的俏脸,低下了头。

两人的脸庞是如此的接近,呼吸也扑打在彼此的脸上。

她说着,声音十分柔和。

“艾丽莎,你相信我吗?”

艾丽莎的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她不知道希尔特为什么会这么问。

“昨晚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没法和现在的你说。”

她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为了这个女孩。

“所以,你相信我吗?”

在她的眼中,少女的眸也柔和了许多。

她轻轻点了头,嘴角也流露出了笑意。

这也许是意料之中的,却也是意料之外的。

希尔特微笑着,为她穿上了睡衣,也将她抱回到了床上。

艾丽莎感受着床铺传来的冰冷,确定自己一整晚都没呆在床上,或许也不在房间里。

也许,在自己的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希尔特她清楚的知道着,出于一些原因,现在她还不能说。

艾丽莎选择了信任她,但心里总会有不安。

希尔特就坐在床边,像昨晚那样陪着她,直到她睡着。

睡吧,艾丽莎。

她的手轻抚着少女微寒的额头。

就像卡尔一样。

睡吧,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

早晨的时候穆丹造访了这间大宅,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斗篷,身边没有侍从陪伴。

她扣响古朴的大门的时候,正午的太阳才从厚重的云层后边露出头来,阳光洒在大宅青灰色的墙砖上,透露着古朴之下的孤寂。

属于这间大宅的,深深的孤寂。

法勒推开了大门,那时的他才将泡好的咖啡从厨房端出来,正准备去往小姐的房间去,所以那身不论何时都十分干净整洁的侍从服上沾上了咖啡浓郁的香气。

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之后,法勒满是皱纹的双眸在一瞬间瞪大了许多,他也愣在了原地。

门外的人向他轻轻推了推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法勒很快回过身来,给她让出了前行的位置,身子略微颤抖的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绅士礼。

教皇大人会来,这是生活在这座城内的普通百姓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可法勒颤抖的身子却并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心里清楚教皇和他们一家的纠纷。

无事不登三宝殿,教皇此次来想来也是别有目的。

穆丹前行的步子忽然停住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幽暗的楼梯口,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只是来看看那个孩子的。”

法勒顿了顿,毕恭毕敬的道:“我带您去小姐的房间,请跟在下来。”

他说着,伸出了颤抖的双手就想端起桌上放着热咖啡的盘子。

穆丹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我来拿吧,你带路。”

法勒急忙道:“不不不,杂活在下做就好了,您。”

“请带路。”

穆丹用了一个“请”字,声音不温不火,毫无感情。

法勒微微躬身说了一句“是”,便先她一步走上了楼梯。

艾丽莎房间门外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窗台上放着一株盛开的牡丹花。

穆丹在看到那束花之后微微愣住了,在法勒敲响房门的那几秒里。

她的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卡瑟缇温暖的阳光下,她开心的捧着手里刚从附近小山丘摘下的牡丹花。

她笑着说喜欢这个花的花色,如旭日一般温暖人心,而且牡丹牡丹,和穆丹的名字真是很像的,她也笑着问穆丹的名字是不是按照这个花来命名的。

那时的穆丹摇头说不清楚,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她自己也不讨厌被别人这么叫。

卡尔看着面无表情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来到了她身边,将一朵牡丹花轻轻插在了她的发梢上,然后微笑着退了几步,背着手微微躬身欣赏着她。

从她口里绝不会说出“不好看”这个评价的,就连穆丹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也觉得这样挺好看的。

“教皇大人?”

法勒在身后轻声呼着,她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就在屋里。”

穆丹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去忙,剩下的她自己来招呼就好了。

法勒退下后,她看着眼前半敞开着的那扇门,心头忽然十分紧张。

她知道自己之后将要见到的不是卡尔,可依旧十分的紧张。

像是一位母亲,阔别了多年之后再见到自己的子女。

是那种心情吧。

随后那扇门被她轻轻推开,眼前,被阳光得明亮的房间中,一位少女静静地坐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她的周身飘飞了被风吹扬的**窗帘。

即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老旧的木门还是在风中发出了细锐的“咿呀”声,少女望向窗外的双眸急忙投了过来,正好奇的看着门外的来者。

穆丹的身子微微一颤。她凝视着女孩的瞳。

那双湛蓝的眼睛,和她是如此的想象。

就连她脸上的棱角、五官、神态,都是如此像她啊,像她的母亲。

穆丹只是这样愕然的凝望着她,早已忘了自己手里还端着给她送的热咖啡。

艾丽莎好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似乎是一位很漂亮的姐姐,她没见过这位姐姐。

那个时候,艾丽莎略显虚弱的俏脸上露出了微笑,她对着穆丹说了一句话。

在清晨的旭日中。

“早上好。”

穆丹摘下了头上的头蓬,也对她微笑着。

“早上好。”

她将咖啡端到了女孩的床边,用手碰了碰杯沿,里面的温度尚有些高,她便不着急将杯子递给女孩了,而是微笑着看着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艾丽莎却忽然说道:“姐姐你真漂亮。”

姐姐?

她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她以为从她嘴里说出的应该是阿姨之类的称呼呢。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穆丹在这个问题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叫穆丹。”

她的声音很小,很胆怯,这个声音是无论哪个认识她的人在听到之后都要震惊上很长一段时间的。

“我叫艾丽莎。”艾丽莎甜甜的笑着,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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