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岩岛海盗间的传闻
“其实你们完全可以不用跟着我，就地休整就好，”
迪尔德莉平静地劝说着执意要跟随她的这对情侣，狠狠地抽了一鞭座下的战马。
“哈斯塔德镇足够安全，足以抵御来犯之敌，直到费尔斯凯因的军团集结并完成反击。”
“别说傻话，”莫德雷德摇摇头，低声叱喝着有些不听指挥的坐骑。
“这一路上我们是一起闯过来的，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愿意看着你一个人穿越危险的哈斯塔德北部地区？
那里的山林中可能随处都有埋伏，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呵，两个拖油瓶。”
迪尔德莉笑笑，“这条路我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小股追兵可拿我没什么办法——如果带上了你们两个会让我碍手碍脚，对我反而是种拖累。”
“不，你不会的。”
梅希亚反驳道。
“我们的战斗力可能确实没法与您相比——但很多事情不是靠能打就能解决的。
在遭遇邪秽的场合，我比您更擅长对付那些黑暗中的潜伏之物。而莫德雷德的洞察力也能给您提供许多帮助，更不用说他还有着让人静心凝神的法术知识。”
山间的风呼啸着吹过，带着一丝来自西方的潮湿海风，迪尔德莉鞭打着座下战马一路向前，保持着一直以来的沉默。
“我可不会在路上停下来等你们，如果真的想和我一起前往海雾要塞，那就尽快提升你们的骑马技巧——尤其是你，莫德雷德，你的骑术实在是远未登堂入室。”
迪尔德莉叹了口气，对两人执意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了个评价：
“人类愚蠢的义气。”
顺着阴暗的山林一路向着西北方向前进，终于进入了北部山林地带——这里的树木更加密集，官道几乎是直接从大片的落叶林中蜿蜒着穿行而过。
莫德雷德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他眼中，似乎每一个拐角处，每一个灌木丛后都有着遭遇伏击的可能性。
正因此，他一路上不得不频繁地激活血之直觉，排查前方的道路，防止遇袭。
这一地区一直都不怎么太平——出发之前，迪尔德莉曾向莫德雷德大致叙述了这里的情况。茂密的林地与复杂的丘陵山地地形提供了良好的藏身处，也许在这片林地的某处，就掩藏着邪教徒抑或是盗匪与魔物，无准备地穿过这块区域，就意味着拿自己的小命去做对半开的赌博。
“你还在我身边吗？”
身旁传来了梅希亚小心翼翼地说话声，确认着莫德雷德的存在。
这里遮天蔽日的树枝树叶阻挡住了原本明亮的月光，即便是白天行进在这片树林中，也难免会有不见天日的惴惴之感。
“我还在，”莫德雷德同样悄声回答，“只要一直跟上迪尔德莉就不太可能迷路，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为了避免火光吸引林中的危险生物和可能存在的欧斯瓦尔德冒险团佣兵，三人甚至不敢在这片森林里使用火把。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身边人的马蹄声，队伍中的三人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的队友究竟是否还在身旁。
“莫德雷德……莫德雷德……”
“嗯，我还在。”
他悄声回应着那细小的呼唤声，盼望着让身边的女孩能够稍稍放轻松一点。
但在这种环境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产生恐惧甚至幻觉，一直以来饱受深渊低语折磨的梅希亚更容易因为害怕而依赖起身边的人。
“莫德雷德……你在吗……我看不到你了。”
“我就在你身边大概五六步远的地方！”
莫德雷德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但当他身边的女孩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句话的时候，也开始让他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这片阴森森的林地几乎无穷无尽，让他产生了迪尔德莉是否迷路了的怀疑。
最前方的马蹄声突然缓了下来，从小跑变成了缓步穿行，战马的蹄足穿过了草丛，在迪尔德莉的操纵下稳步前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莫德雷德压低了声音，担心惊扰到那让精灵神枪手停下来的事物。迪尔德莉彻底地勒住了缰绳，将背后的步枪慢慢摘了下来。
“我们有麻烦了。”
她说道。
在暗夜中，女人的瞳孔急剧缩小，死死地锁定了远处的某些事物。
那是微弱到可以忽略的一点火光，可惜的是，这样微不足道的信号碰到了微光精灵冠绝整个阿玛纳时空的昏暗视线。
莫德雷德……你在哪里呢？
“我就在这你看不到吗？不要再一个劲复读了！”
耳边不间断的低声絮语终于让莫德雷德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转过头去，想要提醒梅希亚两句，却与她无辜而惊讶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刚刚不是你在叫我吗？”
女孩拼命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被莫德雷德异常的反应吓到了。
此时才醒过味的少年佣兵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反常，从皮带上取下了火枪，指向了前方林中的黑暗。
“不用那么谨慎了，这应该是我们通往海雾要塞的最后一道难关了。”
女精灵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从容淡然地向莫德雷德阐述她对这奇怪现象的观点。
“欧斯瓦尔德手下分队的营地恰巧就拦在我们前进的方向上……但我想问题不大，我们可以悄悄绕过去，在不引起战斗的情况下顺利突破封锁。
“这真的有可行性吗？”
“这是最有性价比的策略了。如果绕远路的话不见得能降低多少被发现的概率。
但毫无疑问的，这样做会稀释我们背负情报的价值，完全值得我们赌赌看。”
……
按照记忆里史书中的那些记载，那些最精锐的军队在暗中发起突袭的时候，全军上下会做到人衔枚，马裹蹄，在睡梦中将死神的阴影笼罩在敌人的头上。
但当莫德雷德效防前人的战术时，却觉得自己表现的非常滑稽可笑——脚下每一株植物的断裂声在暗夜中都如此刺耳，牵着的战马也变得焦躁起来，不再那么驯服而听人指令了。
更糟糕的是，那诡异的呼唤声一直在莫德雷德的耳边重复着空洞的嗤笑声，不停地，永久地回响着，而自己身边的两位旅伴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
我感觉到你了，莫德雷德……
少年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幽暗中的幻觉，紧紧地跟随在精灵神枪手的身后。
离敌人的营地只有五十多米了……保持着这个距离，慢慢从营地旁边绕过去。
还好，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营地周围巡逻的士兵没有关注到三人所在的方向，接下来只要一点点，一点点，慢慢绕过去……
“咔嚓！”
莫德雷德猛然回头，看到了梅希亚一脸的惊惶——
她那身天蓝色的骑士斗篷实在是太不适合秘密行动了，原本一直小心翼翼地防止自己的衣裙下摆碰到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没想到在这个最为要命的时刻，还是无意间刮断了一颗枯黄的树枝。
“远处好像有什么动静——如果是兔子的话，咱们今晚的夜宵可以加餐啦！”
有两个哨兵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声音，摘下了佩剑和配枪，脚步声开始向着莫德雷德的方向靠近过来。
莫德雷德想从侧面看清楚迪尔德莉的表情，希望能从她脸上读到解除困境的方法。
然而此时此刻女人的脸上也并不轻松，迪尔德莉暗中俯下身体，为接下来的动作蓄力。
这样一来无论是跳上马背迅速逃跑还是先下手为强发起突袭都有可行性，反正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一场混战了。
呵呵呵……找到你了，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不知道，在这个时刻月亮已经上升到了天穹的顶点——耳中的低语声也变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不禁让他浑身一颤——
先前露营的时候，他听到的说话声就是这个声音。
“嗷——呵——吼！”
一阵怪异的吼声无比真切地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耳中，黑暗的森林中显得无比真切——没过多久，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
“那是什么东西，她在——”
“有什么……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阿丝塔莉亚女神在上——”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符都让人心惊肉跳，许多人的惨叫声和呐喊声就这样戛然而止。
在面前的敌人被营地中的惨状震慑之时，迪尔德莉则率先出手——短剑击穿了一人的喉咙，而出膛的步枪子弹也在几乎同一个瞬间击杀了另一个哨兵。
精灵神枪手跳上马，向莫德雷德做了个手势：
“有多快跑多快，快逃！”
年轻佣兵如蒙大赦地跳上战马，几乎克服了他低达八点的骑术技能所带来的不便，完成了一次流畅的骑乘——原因无他，他能听到背后那催命般的声音在不停地念叨着他的名字：
莫德雷德莫德雷德莫德雷德……追踪你，抓住你，吞噬你……我已经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