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

“嗯,而且是反复化脓。怎么回事,以前没来看过医生吗?”

“不……我……没有。”

匆匆忙忙把澜爱送到医院,急急忙忙挂号缴费住院,东跑西走,快两个小时过去,最后来到了这个问诊室。临溪现在还没缓过来,医生给出的诊断更令她惊讶,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能澜爱也没说自己还有咽喉疼痛这一个症状。扁桃体发炎确实能够导致反复发烧。

“早就该带她来了,要是普通感冒的话怎么反复发烧 ,哪那么严重啊。”医生语气有些责怪的意思。看这姑娘也老大不小了,却拖了那么久才来就医。

“说的也是……”临溪抓紧了裤管。“我应该注意的。”

她握紧裤管的双手一直在颤抖。许是因为刚刚背澜爱太重拉伤了。

“我建议开个刀切除,毕竟只是个扁桃体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嗯……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先跟父母讲一下。”

“也对,那就先住院一天吧。”

“谢谢医生。”

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说是小病不小,说是大病不大,归到了需要开刀手术的范围,还是挺可怕的。

临溪走出了门诊房,又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澜爱住院的病房外面。澜爱退烧后,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坐上贴墙的椅子,双手搓弄着头发。

之前也是在这里;澜爱被检查出睡眠不足也是在这所医院。临溪现在多么想要澜爱仍是一个类似于睡眠不足的小病,而不是需要开刀动手术的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她从裤兜里掏出了电话,要说现在该做什么,绝对是知会远在国外的父母。

临溪点点头,拨起了电话。

“boomshakalaka——”

“谁啊……”

谷雨接起了手机,皱起眉来有些小生气,码字正愉悦呢。

“谷雨,是我。”

“小溪,什么事啊,澜爱怎么样了?”

传入临溪耳中的是键盘敲击声和谷雨的声音。而那句话,谷雨一声关心,此刻临溪听来却颇为刺耳。

“谷雨,澜爱进医院了。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

“哦……不严重吧?”

“还算不严重,相比较的话。要动手术……我现在心情有点糟。”

“没事没事,那动手术,怎么办?”键盘声停了。

“我得先打个国际漫游给爸妈,做好被他们责骂的准备……”

“嗯,没事的,伯父伯母也不是明事理儿,也绝对想过你一个人带澜爱会出事。”

“对……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将体弱多病的澜爱交给了我,他们信任我,我却辜负了他们……明明可以不动的,你和清明姐都叫我要去医院……如果我在那时听了你们的……的话……”

“喂喂,不是,你先别哭啊……总之先告诉他们!话说怎么先打到我这啊。”

“我不知道……我脑子现在很乱,就……”

“好了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明天早上我帮你请假,下午我也赶过来,陪你一起见伯父伯母好吗。”谷雨声音也很颤,她也是真的慌了。

“好,那我先挂了,还得留着话费告诉我爸妈们。”

谷雨听到了挂断的声音,逐渐把手机退离耳朵边。她伸了个懒腰,趴在电脑桌上。

“换作小姐的话,这件事会变得更顺利些吗?”

她眯起眼睛,看着电脑显示屏里的那些文字,一瞬间突然出了这种头号大事,这字儿谷雨也有些不想写了。

“不,以小溪的性格,谁来她都不会听吧,这只是一个夹杂着偶然的必然事件……我说法真奇妙啊。”

“……好了,他们三个小时后乘飞机,大概明天中午左右就能到。”

临溪将手机重新放回裤兜里。刚刚电话里头的父母一直安慰临溪说没事没事,但隔了千里的言语也未能消除临溪心中的自责。

“澜爱,你怎么样?”临溪起身走到病房里。躺在床上的房澜爱刚刚睡醒,她有点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

“嗯。”

“其实不算太好。你需要动个手术。”

临溪走了过来,搬来一旁的椅子在她附近坐下。澜爱哽咽一声,瞅着姐姐神情严肃,谁都不会用这表情开玩笑的。

“抱歉……”

“不,是我对不起,澜爱。”临溪双手手肘撑在病床上。“如果我……”

“谁叫我病生这儿来了。只能怪我自己。”澜爱摆摆手,似乎毫不在乎,“话说回来,现在几点了?”

“十点了。”

“哦……更新了。”澜爱手伸进病床棉被里,掏出手机,点出了视频播放app。澜爱把手机横拿,一声声日语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真的好没心没肺啊。”

“一起看吗。”

“什么番?”临溪把椅子挪近了些,凑过来看。

“终将成为热带橘。”哇塞,听起来真是超厉害。

“原来你也看……”

这是最近临溪非常热爱的一部动漫,她几乎给她认识的所有人,除亲人外都介绍了一遍。但谷雨近来似乎不怎么想看。

“前几天翻你手机翻到的。觉得画风不错就搜了搜。”

临溪想要让澜爱对手术的恐惧稍微减轻点,她看得出来澜爱这生硬追番,只是澜爱想逃离这个严肃话题而已。巧妙的是,澜爱却想让临溪从自责中走出来,看那俩眉毛都快揪一起了,想必心绝非是平静的。于是她们因为担心对方,都默契地都不再提这件事,甚至都忘了身处医院。彼此心照不宣,明明各自都十分在意这件事,将它悬挂于最高处。

追完那部听名字就感觉很厉害的番剧后,两人便开始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说游戏和其他动漫,吐槽老师和父母……一直持续到深夜。夜深了,似乎万籁俱寂。临溪从病房里走出来,这走廊里的灯也全部都熄了。不得不说,她心身都已疲惫不堪,却没有半点困意,总觉着在这个时刻无法睡去。

她看向窗外,今天的月亮竟圆得很,是为了庆祝明天的家人团圆吗。可不是个值得庆祝的团圆,中秋节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姐,做什么呢?”

澜爱也还没睡,明明都快凌晨两点了。是今天已经睡得足够,还是即将少去一个器官的不安感使人无法入睡?

“随便看看,有点睡不着。你呢,还不快去睡?”

“算上下午,我在今天已经睡了六七个小时了。现在老精神了。”澜爱坐到她身边,“这本来完整的身体明天就会少个东西,也让我有点在意……”

“这个,抱歉……”

“都说了不用抱歉啦。我也应该跟你说我喉咙很痛的。”澜爱走到对面的自动饮水机接了杯水喝,似乎是在表明她喉咙真的很不舒服。“姐你别自责了,我很喜欢你的。”

“诶……?”

这一句话有点让临溪听不懂,第一段叫人别自责,第二段说喜欢。其关联性实在让人搞不太懂。

“我之前啊,爸不是都很忙吗,这次的超长休假也是他勤勤恳恳工作了二十多年换来的……所以经常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她坐了回来。“而我本身性格就有些糟糕,想得多做得慢,总是负能量满满的。没有别人陪真的很糟糕,幸好他复婚了。然后遇到了姐你,那次睡眠不足没想到你放下期末考赶来看我。事后还挨了妈妈的一顿骂……有个人在身边,在同一个房间里,这真的让我很安心。”她又耸了耸肩,“或许得有丰富的医学知识与实践经验才算一个好医生。但一个能抚平患者不安的医生,想必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抚剂了。”

澜爱低头瞅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里面的水面映着模模糊糊的光,原本这个多处都是森林,地点十分偏远的大医院里,深夜了应该不会有光的。现在里面却有点浅光,难不成月亮照下来的?澜爱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等手术过完了我大概得有几天不能说话,到时咱们来下国际象棋吧?姐姐会吧。”

“……我得学习。你耽误我高三多少复习时间。”

“切,好凶哦。”澜爱将杯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她转头看向那么凶的姐姐,倒是和她经常看的霸道总裁的神色有三四分相似。要是这样想,那澜爱还希望她更凶些。

“澜爱,我不想说这种矫情的话,这应该是谷雨那家伙的人设,但……嗯,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很麻烦。利弊啊,我说的是在利弊上,单纯在利弊上百害而无一利,关于这个心思我得跟你说声抱歉,刚刚我才这样觉得……觉得你能做我的妹妹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我也这样觉得,姐姐。”

临溪打个哈欠,心情上升了以后,因为紧张感而被压制的困意也向她袭来。

“好了……我稍微有点困了……”

“嗯,说的也是。我们两个人可是像笨蛋一样在这里聊到凌晨快三点呢。”澜爱掏出了手机,在下午睡了四个小时、刚刚又睡了两个小时的她,真的很精神。

“你也再睡一下吧,明天早上应该会有一系列麻烦的检查。”

“那得等我困了再说。我觉得那可能已经是明——不对,今天早上六点的事情。”

“随便你吧,等会进来小声点,即使这是单人病房,那也会吵到我。”

“吵醒你怎么办?”

“殴打病号。”临溪摆了摆手,进到病房里面。

临溪向来在乎一切事物的其功能性,但她此刻也很认同澜爱那句话,的确如此,能抚平患者不安的医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抚剂。她是这样的医生吗?这点临溪尚且不知。

她知道,如果要以这种医生为目标的话,得多跟澜爱走近点,听取听取她的意见。她说得不容置喙,就似乎在这方面真的有点心得?

最主要的是,可不能再那么主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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